”她穿着一件藍色高領羽絨大衣。
“你看這些人真可憐,哈裡。
他們怎麼能受得了呢?絕大多數人連一件大衣都沒有。
”
“他們如果有的話,也會拿着去換酒喝的。
”
“你聽起來怎麼這麼冷酷無情呢?”
“這是事實,”伯克固執地說。
“我的心腸确實有點兒硬。
因為我見過許多悲慘的事,卻無能為力。
”他話鋒一轉,問道,“你大概餓了吧,伯蒂?”
“我餓極了。
”
“前面往北一兩個街區處有家自助餐館。
做個好女孩,去買些三明治和咖啡來,好嗎?我是想去的,但我怕斯波蒂會溜掉。
”
“好吧……”羅伯塔有些猶疑。
她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流浪漢。
“别擔心那些醉鬼。
如果他們和你打招呼,伯蒂,就告訴他們你是警察。
和這些人在一起反而會安全一些的。
他們對女人并不感興趣。
”伯克塞給她一張50美元的紙币。
“天啊,我自己能付的。
”
“我可能有些老派,”連伯克自己都感到驚訝,他竟然拍了一下她的小圓屁股。
她有些吃驚,但似乎并不介意。
“去吧,寶貝兒。
”
15分鐘後,她回來了。
“有問題嗎?”
“有一個人攔住了我。
聽到我說出了那個神奇的字眼後,他轉身就跑,還差點崴了腳。
”
伯克咧嘴笑了笑,開始喝咖啡。
天黑了下來。
小旅館的生意開始紅火起來了。
斯波蒂仍未露面。
天開始下雪了。
又過了兩個小時。
雪下得更大了。
伯克也凍得直跺腳。
“怎麼回事呢?”
“他一定是上床睡覺了。
”
“天還沒黑就睡嗎?”
“我看我們在這裡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哈裡,”羅伯塔抱怨道,“也許還會得上肺炎。
”
“情況确實不妙,”伯克嚷道。
“不妙?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
但感覺不對勁兒。
他那麼早就進屋,一直呆在裡面。
他總得吃飯吧,而那個黑房子裡肯定不會有餐廳。
”伯克似乎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羅伯塔。
”
“什麼事,哈裡?”
“我想讓你回去。
”他抓住她的一條手臂,把她拉到周邊。
“為什麼呢?我是說,你也回去嗎?”
“我準備進裡面去看看。
你顯然不能去。
就是你能去我也不會讓你去的。
我想我還是别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的好。
”
他不顧羅伯塔的反對,叫了一輛出租車,把她推進了車裡。
她伸出頭來望着他,一副可憐相。
車開動時,輪胎防滑鍊拍打着地面,哐啷作響,濺起一路的雪水。
這時伯克正迅速走進那家小旅館。
28
旅館的服務台在一條漆黑的過道盡頭。
台面窄小,油漆粗糙。
後面坐着一個老頭。
他穿着一件厚毛衣,滿臉粉刺,長着一個酒糟鼻,青紫色的血管依稀可見。
生了鏽的暖氣片咝咝地響着。
這裡整個像一座墳墓。
唯一的照明是在服務台上方套在綠色燈罩裡的一隻60瓦白熾燈泡。
服務台的一邊是樓梯,台階中央已經磨損,黑色的扶手亮着病态的油光。
“我在找一名天黑以前住進來的男子,”帕克對老頭說,“他自稱是斯波蒂。
”
“斯波蒂?”老頭充滿疑惑地打量着伯克。
“你找斯波蒂有什麼事?”
“他住在哪個房間?”
“你是警察?”老頭見伯克沒有理會他,又問道:“斯波蒂犯了什麼事?”他長着一口深棕色的牙齒。
伯克加重了語氣說:“他住在哪間房間?”
“好吧,先生,别發火。
我們這裡沒有單人房間,是宿舍。
他住在A号。
”
“在哪裡?”
“上樓,向右拐。
”
“你陪我一起上去。
”
“我得留在服務台……”
“老家夥,你在浪費我的時間。
”
老頭咕哝了幾句,就從服務台後走了出來,将他帶上樓去。
A号宿舍簡直像一座地獄,狹長的屋子兩邊擠滿了小吊床,肮髒、開裂的油地氈看上去像一張分層着色的地圖,一隻孤零零的燈泡由一根電線牽着挂在房間頂部的中央,整個房間籠罩在昏暗之中。
房間裡的30張吊床上有一半已經有人。
屋内嘈雜不堪:吸鼻涕聲、嘟哝聲、呼噜聲、摔砸聲;汗腥味、髒衣服味、尿味和酒味混在一起,散發出一種惡臭。
屋裡沒有供暖設施,房間盡頭的兩扇窗戶好像有幾百年沒開過了。
“他睡哪張床?”伯克以命令的口吻問。
“我怎麼會知道?這裡是先來先住。
”
老頭跟着他走到一邊,彎着腰一張一張地查找。
昏暗的燈光使他直流眼淚。
他突然屏住呼吸。
那個叫斯波蒂的家夥躺在另一邊頂頭的一張吊床上。
他面朝牆壁,毯子一直蓋到脖子。
“就是他。
”老頭說着便走上前去捅了捅他僵硬的肩膀。
“斯波蒂,醒醒!”
斯波蒂紋絲不動。
“他大概喝多了吧。
”老頭說着一把掀開毯子。
他倒退幾步,驚訝地張大了嘴,露出一口黑牙。
流浪漢的外套背部左側,露着一把彈簧刀的把手。
伯克隻能看到一些血迹,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是黑色的。
他感到那一刀是紮在頸動脈上的。
伯克直起身。
“你有電話嗎?”他問那個老頭。
“他死了?”
“是的。
”
老頭低聲罵了一句。
“在樓下。
”他說。
“不要碰任何東西,也不要驚醒其他人。
”
伯克下了接。
29
奎因警官的審訊一直持續到淩晨三點。
小旅館寒氣襲人。
伯克和埃勒裡兩次步行到一家通宵餐館喝咖啡。
“他知道一些情況,”伯克低聲說道,“真的,這一點敢肯定。
但弗蘭克爾那家夥卻以那種冷漠的态度把他逼走了。
”
“哈裡,你沒看見有别的什麼人進到裡面嗎?”埃勒裡問道。
“我一直在注意盯住斯波蒂,真該死。
”
“太糟糕了。
”
“沒必要作這種假設。
按我的推理,兇手可能是從旅館的後門進出的。
那裡的确有一個後門,通向一條小胡同,還有樓梯。
”
埃勒裡點點頭,呷了一口咖啡。
咖啡的味道差極了,但畢竟還是熱的。
他不再吱聲。
伯克看起來似乎對那個流浪漢的死感到有些内疚。
不過這種心病是無藥可治的。
“我們在這裡什麼線索也不會得到。
”警官在完成了樓上的工作之後說道,“兇器是一把廉價彈簧刀,而且上面沒有指紋。
那些窮鬼,即使知道些什麼,也肯定不會說出來的。
”
“那我們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埃勒裡抱怨道。
“我想我們能去一些更好的地方,比如我家裡那張整潔、舒适的床。
”
“有一個情況,”他父親說,“當你和伯克出去時,我審問了一個人,他說斯波蒂有一好友,大家都叫他馬戈(MUGGER,音譯為馬戈。
意思為扮鬼臉的人、竊賊、攔路搶劫者。
——譯注)。
聽說這兩人很要好,他們在一起做些偷偷摸摸的事,至少馬戈是這樣的。
維利告訴我說,他的綽号是名副其實的”。
“他是個慣犯。
”警員維利說,“他經常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據我們所知,他一般不傷人。
他喜歡一些柔弱的目标,比如老年人。
”
“你和這個人談過了嗎?”伯克問。
“他還沒回來,”警長回答道。
“我就是為了這事等在這兒的。
他也許會出現的。
”
淩晨3點30分,那人終于回來了。
這是個大塊頭的家夥,雖然身體大不如前,但仍讓人覺得他曾經是一名重量級拳擊手。
他爛醉如泥,喝了三杯咖啡才有些清醒過來。
接着,警員維利故意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告訴他說,他的好朋友斯波蒂出了事,背上挨了一刀。
聽到這個消息,馬龍哭了起來,樣子挺滑稽。
他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但是,當他們驅車來到太平間,讓他親眼看到他的好友的遺體時,他的态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好吧,”他吼道,“問吧。
”說着恨很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他們找了一把椅了讓他坐下。
他渾身的肉将椅子都塞滿了,雙眼凝視着四面毫無生氣的白牆。
“你現在想說點什麼了嗎?”奎因警官問。
“那要看情況了。
”
“看什麼情況?”
“看你們問什麼。
”
很顯然,任何有關他個人晚間活動的情況都不在他回答範圍之内。
“好吧,”警官說,“讓我們先來試試這個問題:你知道斯波蒂有東西要賣,是嗎?”
“是有關明天要上法庭受審的那個女孩的情況。
她被指控殺了人。
”
“你和斯波蒂是同夥嗎?是不是準備和他分成?”
“斯波蒂并不知道我也是知情人。
”
“是什麼情況呢?”
他閉口不語,通紅的眼睛不停地轉來轉去,仿佛在尋找一個安全港。
“聽着,馬戈,”警督說,“你在這件事上恐怕陷得很深了。
斯波蒂說他了解的情況對斯班妮爾小姐的案子有幫助。
他想賣1000美元。
而你是知情人。
你就很可能産生一種想除掉斯波蒂的動機。
斯波蒂一死,你就能吞占那1000美元了。
看來,追根溯源的話,那把彈簧刀與你是有關聯的了。
”
“我?殺了斯波蒂?”他那呆滞的眼睛露出了一點氣憤的神情。
“我的朋友?”
“你别跟我來這套。
你們這幫人,見錢眼開,哪裡還會有朋友可言。
”
“他是我的朋友。
”馬戈一本正經地說,“你們可以随便去問誰。
”
“我告訴你,你要麼是從背後捅了他一刀——如果是這樣,我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要麼就是準備等斯波蒂拿到錢以後再動手。
非此即彼,到底是哪一個?”
馬戈用毛乎乎的手背揉了揉他的爛鼻子。
他朝四周看了看,看到的是幾雙充滿敵意的眼睛。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說:“好吧,我是準備等斯波蒂得手後再介入。
斯波蒂會和我分成的,我們是朋友。
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
“斯波蒂要賣的到底是什麼情況?”警官又問道。
他直到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