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投入他懷抱,好像間諜電影的情節,隻差她并沒有事先這樣編好劇本。
這一節本來是準備到後面才上演——作為卡特願意當個甜蜜的、助人的、自我犧牲的好男孩時的報酬。
當然,她現在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也不在劇本中——不是在吉姆被關在她頭頂上六樓的牢房中時,也不是在諾拉躺在鎮上另一邊一張床上,試圖抓住什麼東西時。
但他的嘴唇貼在她的嘴唇上,壓着,壓着。
“卡特,不,不要現在。
”她推開他,“親愛的,請——”
“你叫我親愛的!該死,帕特麗夏,你怎能這樣折磨我好幾個月,把史密斯那家夥往我眼前推——”
“卡特,”帕特麗夏難過地說,“我想先……和你談談。
”
“我讨厭談話!帕特麗夏,我多麼需要你——”
他親她的嘴,吻她鼻尖。
“我想和你談談吉姆,卡特!”帕特麗夏絕望地叫。
她感覺他一下子冷卻下來了。
他放開她,走到有窗戶俯視法院廣場的牆邊,呆呆向外望。
車子、行人街道或萊特鎮灰暗的天空,他都沒看見。
“談吉姆什麼?”他聲音平闆地問。
“卡特,看着我!”帕特麗夏乞求。
他轉過身。
“我不能。
”
“不能看着我?的确是!”
“不能從這個案件中抽身。
這就是你今天來的目的,不是嗎——來請求我?”
帕特麗夏再度坐下,翻找她的唇膏。
她的嘴唇因接吻而不成樣子了。
可是她兩手發抖,隻好把皮包扣上。
“是的,”她很慢很慢地說,“不但這樣,我還希望你辭掉檢察官職務,為吉姆辯護——像埃力·馬丁法官一樣。
”
卡特沉默很久,最後帕特麗夏不得不擡頭看他。
他正極端痛苦地注視她,但當他開口時,聲音倒挺溫和。
“你不可能是認真的。
法官年紀大了,他又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而且,他反正不能坐庭審理這個案子。
但我剛被選上這個職位不久,我宣誓過,那個宣誓對我意義重大。
我痛恨做個像政客那種裝腔作勢的人,隻知道拉選票——”
“但你就是這個樣子!”帕特麗夏怒火中燒。
“假如吉姆是無辜的,他自然會重獲自由。
假如他有罪——假如他有罪,你不會希望他得到自由吧,你會嗎?”
“他沒有罪!”
“這正是陪審團要裁決的事。
”
“你卻早已經裁決了!你在内心裡詛咒他死!”
“帕特麗夏,達金和我必須搜集證據,我們不得不如此,這點你不明白嗎?個人情感不能摻雜其中。
我們兩個人為這件事,心情都覺得糟透了……”
帕特麗夏快要哭出來了,她又因此而生自己的氣。
“諾拉整個一生還有她即将出世的孩子,都跟‘這件事’緊密相關,這對你沒有一點意義嗎?我知道沒有人能中止審判,但我希望你站在我們一邊,我希望你幫幫我們,而不是傷害我們!”
卡特咬着牙。
“你說過你愛我,”帕特麗夏大叫:“你怎麼可能愛我,而同時——”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因啜泣而聲音嘶啞。
“整個鎮都反對我們,他們朝吉姆扔石頭,對我們丢泥巴。
萊特鎮哪,卡特!以前是一個姓萊特的人建立這個鎮的,我們全家人都在這裡出生,不隻我們幾個小孩,連爸爸、媽媽、特碧莎姑媽、布盧菲爾德一家,還有……我現在已經不是周末晚上在果園區你車子的後座上,讓你摟着脖子親吻的那個被寵壞的小女生了!世界已經破碎了,卡特——我已經長大,親眼看着它碎掉。
噢,卡特,我的驕傲已經蕩然無存——連防衛也沒有了——告訴我,你會幫助我!我好害怕!”
她掩起面孔,放棄了情感之戰。
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像她剛才說的,她原來想的,都沒有意義了,一切都在淚水中浮沉、喘息、掙紮。
“帕特麗夏,”卡特痛苦地說,“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
這下完了。
她現在沉沒了,死了;但是,一種絕決的另類生命使她從椅子中一躍而起,并對卡特大聲尖叫:
“你不過是個自私、詭詐的政客!你希望看着吉姆死掉,看爸爸、媽媽、諾拉、我,還有所有人受苦,好促成你的事業更上一層樓!噢,這是個重大案件,紐約、芝加哥和波士頓記者都等着聽你每一句話!你的大名和相片——檢察官布雷德福,年輕、有為……你說呀,說我職責所在,是的,不,不許發表……你這個可恨、空洞的沽名釣譽的混蛋!”
“帕特麗夏,你講的這些我心裡早想過了,”卡特回答時,倒奇怪地沒有一點怨恨。
“我想我不能指望你從我的角度去看——”
帕特麗夏笑了起來。
“傷害之外更加侮辱!”
“假如我不做這件事,假如我辭職或離開,别人會接手,那個人可能對吉姆更不公平。
帕特麗夏,假如我提出公訴,才能确保吉姆得到公平的處理——”
她跑了出去。
檢察官辦公室門外對面走廊邊上,一個人正耐心等候着,是奎因先生。
“噢,埃勒裡!”
埃勒裡溫和地說:
“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