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的日期一行的下面,羅貝塔·羅伯茨專欄的标題寫着:
“凱撒,歡迎”
那個即将經由審判裁定生死的他,發現連命運也與他對抗。
吉姆·海特的審理,3月15日起,将在美利堅合衆國萊特鎮法院,由法官萊桑德·紐博爾德坐庭……嘲弄的聲音震耳欲聾,但頭腦冷靜一點的人似乎覺得,這位因謀害羅斯瑪麗·海特及企圖謀害諾拉而在此受審的這位年輕人,是準備作為給大衆提供娛樂的受難者。
好像真是這樣。
打一開始就有陰冷的細微聲音在耳語着。
達金局長私下向死拚活追的新聞界表示,因為鎮監獄和鎮法院同在一棟大樓,所以,押犯人到受審的地點,不用經過萊特鎮街道,他為此“大大松一口氣”。
因為現在鎮民的脾氣正壞,你很可以想象,他們對這個衆所指稱的犯人之痛恨,如何受到原本對萊特家族的強烈忠誠所刺激。
但這是很奇怪的,因為他們現在對待萊特一家人,和對待那個嫌疑犯同等惡劣。
達金不得不指派兩位警探護送萊特家人往返法院。
盡管這樣做了,小男孩們照樣對他們扔石頭以示嘲弄;他們的汽車輪胎被人神秘地砍破,車子被人潦草地用顔料塗寫不堪入耳的髒話;僅僅一天之内,被搞得很緊張的郵差貝利便送來七封沒有署名的恐吓信,約翰·F.不發一言将它們移交到達金辦公室。
布雷迪巡警,親自逮到老酒仙安德森在大白天裡形迹可疑地站在萊特家門前的草地中央,對那座毫無反應的房子不很恰當地滔滔朗誦《凱撒大帝》名劇第三幕第一場裡面馬克·安東尼的演說辭。
查爾斯·布雷迪急忙将安德森先生扭送到鎮看守所。
安德森一路直叫:“啊,饒恕我,你這一塊淌血的土地,我竟對這些……啊!……兇手柔弱溫和!”
荷米歐妮和約翰·F.開始顯出喪氣的表情。
在法庭中,一家人好像擺方陣般坐在一起,他們臉色或許蒼白,但個個脖子僵直。
其中隻有荷米歐妮偶爾分明朝吉姆·海特那個方向微笑,然後轉頭吸吸鼻子,忽視擠得水洩不通的法庭,并甩甩頭,仿佛在說:“是的,我們全都在這裡了——你們這些可憐的、拉長脖子的看客。
”
到處有人在竊竊私語說,卡特·布雷德福不适合擔任這于案子的檢察官。
弗蘭克·勞埃德在《萊特鎮記事報》一篇尖刻的社論中就曾公然表示“不贊成”。
沒錯,布雷德福和埃力·馬丁法官不一樣,當時那個要命的新年除夕派對,他是在諾拉和羅斯瑪麗被毒害之後才到的,所以他既不是參與者、也不是目擊者。
但勞埃德指出,“我們這位年輕多才、但有時感情豐富的檢察官,素與萊特一家人友好——特别是得與他們家其中某人。
而且,盡管我們了解這份友誼在犯罪當晚便告終止,我們仍對布雷德福先生能否不偏不倚地調查、起訴這案件而感到懷疑。
所以這件事應該有個改變才行。
”
在審理開庭之前針對這一點接受采訪時,布雷德福厲聲說:“這裡不是芝加哥或紐約。
我們這裡是關系緊密的社區,每個人彼此認識。
相信我在審理期間的表現,自然會回答《萊特鎮記事報》的含沙射影的诽謗。
吉姆·海特會由萊特鎮純粹根據證據而做出直率公正的起訴。
各位,這就是我要說的全部!”
萊桑德·紐博爾德法官是個中老年紀的光棍,全州既敬重他在法律界的表現,也敬重他在的魚垂釣方面的成就。
他人長得結實矮敦,骨骼突出,坐上法官席位,隻有一圈黑發的頭深陷在兩肩中間,看上去好像是從胸膛上另外衍生的器官。
他的聲音枯燥粗率,從來不笑;每次坐庭時,總是習慣心不在焉地把玩他的小木糙,好像那是一根釣魚竿。
紐博爾德法官沒有半個朋友,不好與人交往,隻獻身給上帝、國家、法庭和鲟釣熱季。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大為放心地說:“紐博爾德法官是審理這案件的最佳人選。
”有人甚至認為,他實在太好了,但他們隻是聲音微弱的少數一些人。
羅貝塔·羅伯茨給了這些嘀嘀咕咕的人一個外号:“吉姆·海特人”。
挑選陪審團花費了幾天時間。
這幾天在法庭裡,埃勒裡一直盯着兩個人:被告辯護律師埃力·馬丁法官,以及檢察官卡特·布雷德福。
有件明顯的事很快就看出來了:這個案件是年輕的勇氣與老成的經驗之間的戰争。
布雷德福仿佛一個鑄造物,凝成一氣全力以赴;他帶有一種頑強的神态,以至于眼神流露出挑戰的意味,但又帶着一些腼腆。
埃勒裡很早便看出來,他具備能力,而且他了解他的鎮民;但他說話太沉靜,聲音有時會變形。
馬丁法官超人一等。
他沒有對布雷德福這個後生擺出老前輩的樣子——即使在細微處都沒有犯這個錯誤,以免扭轉鎮民對這項起訴的看法;相反的,他非常尊重布雷德福的評論意見。
有一回,在紐博爾德法官面前小聲商議之後回到各自座位,埃勒裡看見這個老人親切地把手搭在卡特·布雷德福肩上,隻一下子而已,那動作仿佛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喜歡彼此,我們都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