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瞧出小姐心情不好,一路再也不敢多言。
等三人回到農莊,江小樓吩咐她去準備熱水沐浴。
除去衣裳,進入浴桶,江小樓才略微覺得放松一些。
此時的水溫剛剛好,江小樓掬起一捧清水,水汽從她手掌之中緩緩升騰起來,慢慢凝結成一團水霧。
懵懂之間,想起自己過去的時光,那麼癡傻,那麼笨拙,跌跌撞撞的生活着。
沒有愛恨情仇,沒有怨恨滔天,那樣的簡單快樂,已經永不可得。
一死之後,不過萬念俱灰,卻看見自己在柔軟的水中,慢慢浮上來。
這一張清麗面孔,眼底竟然硬生生染上了血紅。
要讓奸惡之徒得償報應,還有父親的心血,一定要拿回來。
霧氣中,她輕輕閉上眼睛,将頭靠在了邊沿,靜靜休息。
屋子四周靜悄悄的,浴桶裡面的人若隐若現。
暗歎口氣,顧流年皺起眉頭。
逃避追捕,卻不小心撞見這種香豔場面。
水花響了一下。
他克制力極佳,隻是收起心神,專心等候她離去。
水花響了兩下,他無動于衷,但卻下意識地向下看了一眼,正巧目光落在那漆黑的發頂上。
她是誰……
若是他沒有走錯,這裡不過是一戶普通的農家宅院。
外面收拾得很幹淨,莊園裡種植了許多瓜果蔬菜,一對農婦在外面收拾庭院。
房舍雖然布置得幹淨雅緻,地處卻十分偏僻。
别說是富貴的名門,便是尋常的人家也不會選擇這裡作為别院。
江小樓隻想趁着這個機會稍微休息一會兒,溫暖的熱氣熏得她覺得很舒服,不由自主就放松了神經。
“嘶嘶嘶。
”
“嘶嘶嘶嘶嘶。
”
那聲音很輕很輕,可江小樓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眼底滿是戒備。
周圍空無一人,她的眉微微擰起來,是自己聽錯了嗎?不,不會!這裡這樣安靜,她怎麼會聽錯?!更何況她莫名覺得心頭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危險快要來臨前的預感。
這是一個十分偏僻的農莊,誰會想到她的藏身之所。
江小樓繼續凝神聽着,果然再一次聽到那極為細微的聲響。
她順着聲音的來源,終于發現了一個令她震驚的事實——一條滿身長着黑色鱗片,口中吐着長長紅信子的蛇,正盤踞在桶的對面。
不知何時,它竟然離得她這樣近。
強烈的恐懼感竄上來,江小樓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意識地想要張口,可關鍵時刻江小樓住了口,外面的小蝶和郦雪凝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叫她們進來隻怕比她還要害怕。
江小樓咬緊牙關,下意識地向後輕輕退了退,就在她動了動的瞬間,那蛇突然高高昂起,不斷發出惡毒催命的響聲,飛快地向她撲了過來。
蛇眼看撲到面前,卻突然淩空掉了下去。
如同一盆潑出來的水突然僵死,一切緩慢得如同幻影,江小樓吃驚地盯着水中那條剛才還張牙舞爪轉瞬間已經變成一堆死肉的蛇,敏銳地發現七寸處有一片極為細小的刀片,在霧氣中閃着淩厲的光芒。
江小樓防心極重,冷冷的目光慢慢掃過四周。
沒有人。
然後,她一點點擡起面孔。
橫梁之上,有一個年輕的男子。
在瞬間,他看見了浴桶裡面的美麗少女,潔白的肩膀,修長的脖頸,還有因為熱氣蒸騰微微發紅的面龐。
她的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淡淡的紗,輕輕顫動。
睫毛上蒙了水霧,更似舞動的蝶翅,晶亮剔透,一碰即碎。
清麗,脫俗,眉宇之間卻莫名的熟悉。
隻可惜,她的身上遍布傷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卻還沒有,顯得十分可怖,完完全全破壞了這一具本該完美無瑕的身體。
他微微一笑,從橫梁上翩然落下,動作極為輕巧,仿佛一片落葉,眼看已經到了她面前。
“這位小姐,失禮了。
”他聲音低沉,輕輕地吐出,有一種與衆不同的魅力。
早在看到江小樓的一瞬,顧流年就認出了她是誰。
隻不過,她眼底的戒備和陌生,說明她根本已經不記得他這個人。
的确,如今的顧流年和當初那個模樣早已經判若兩人。
江小樓凝氣,這位梁上君子皮相不是一般俊美。
飛揚的眉宇,高挺的鼻梁,讓人心動的眼睛,目光流洩處如月華一般打動人心。
這場景見面不可謂不尴尬,可是這年輕男子仿若絲毫不覺,一張清俊的臉龐竟有幾分孤傲之美,世上的俊美少年大多喜愛穿白色,隻為多些白衣飄飄的美感,但江小樓素來卻隻覺得寡淡,可眼前這個男子硬生生将白色穿出了奪人心魄、妖娆絕俗的光彩,如瀉了一地的迷人月光,不分男女都會被他迷惑。
此君一出,誰還敢穿白色衣裳招搖過市。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腦海中突然便閃現出這樣的詩句。
真真無法用任何詞語去描述他,任何語言都亵渎了他的俊美。
可惜,再俊美也隻是個登徒子。
江小樓光潔的額角有一顆水珠順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