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你。
」
祝大光聳聳肩,反正自家老爹永遠找得出名目罰他,也不差這一着。
他走近桌案,一個不小心,險些沒給一地的銀箱撂了個五體投地。
「小心些!」祝則堯趕緊拉了他一把。
「這是在做什麼?把庫房裡的銀兩全給搬出來了不成?!老爹瘋啦?存心拿幾千兩銀子出來數死你嗎?」祝大光咋舌低叫。
「事實數目是,一萬三千九百兩的銀票,以及八千七百五十五兩又三百錢的現銀。
」祝則堯淡笑的答,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他被這些數字搞得狼狽萬分後所産生的怨氣。
「你都算完了?!」祝大光叫。
「嗯。
隻待把銀兩再清點一次,然後搬進庫房,就全都完事了。
」
「哇!要是我來,三天三夜也别想睡了。
」邊說邊挽衣袖,蹲下身道:「我來幫你,早點算完,你也好早早歇下。
養足精神好應付明日中午的月例會,我先讓你心裡有個底兒。
『川流行』的周管事、同時也是你的頂頭上司,對你不滿已經很久了,這次八成會參你一本。
你注意些。
」
「我曉得了。
」祝則堯一點也不意外。
喝完了一大杯茶水後,堂兄弟倆通力合作數銀兩。
相較于祝大光的粗壯,頤長身材的祝則堯便顯得單薄了些。
他們一般的高,可站在一起時,祝大光看起來就雄壯威武多了;祝則堯被這麼一比,當下比成了文弱書生樣。
而他斯文俊逸的長相以及永遠曬不黑的膚色,更是助長了所有人對他「弱不禁風」的絕對認定。
所以每當有費力氣的活兒,總是三兄弟搶着做——
「大箱的我來搬就好了,你去拿那些輕的。
」祝大光一把推開祝則堯的手。
捧了兩大箱沉重的銀箱,率先往密門的方向走去。
祝家有間守備森嚴的金庫,是衆所皆知的事。
但,也隻有祝家人自己才知道,那裡隻是用來掩人耳目而已。
真正的寶庫重地是這裡——書房裡秘密辟置的機關密室。
生性謹慎的祝老爺會在房子裡有這樣的設計,并不意外。
不過辛苦的就是下頭這幾位難兄難弟了。
祝大光站在一面挂滿山水畫作的牆前,騰出一隻手伸到畫的上方,也就是挂畫的釘頭上——一面牆上共有六根釘。
左按按、右按按的,然後原本平坦的牆便出現變化了!中間那兩幅畫突地往内凹進去,一條信道赫然出現!祝大光往内走一步時,又向右邊的牆角拍了三下,這才放心大步走進去。
兩兄弟忙了半個時辰,終于把這件勞心勞力的辛苦差事給合力做完。
「呼!」祝大光揮汗的攤坐在椅子上。
「每個月都得做一次這樣的事,真是何苦來哉哦!」
祝則堯倒了杯水給他。
「謝了。
」
祝大光揮揮手,「少說這個。
」喝完茶,才又說道:「則堯,雖然我知道你不愛提,可是我還是要說,你怎地就是不放開那間屋子、也放過你自己呢?你明知道,早晚會有人買走恬靜居的,你現下這樣,硬是把自個兒往死胡同裡鑽去又不願出來,我看了很難過。
」
「大光,我看你是累了,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祝則堯揚高兩道軒眉,一臉不解,笑笑的,很可親可近的模樣。
「哎!你别跟我打哈哈,你明知道我招架不住你這一面的。
」祝大光拍拍額頭,知道這小子是打定主意不談這件事了。
「哪一面?」祝則堯很有求教精神地問。
「說出來參詳參詳,也好讓我有機會改進。
你就說吧!小的正垂手恭聽着呢。
」說罷還向他走近,證明他的情真意切,絕對不是漂亮的口頭話随便說說而已。
祝大光搖頭,起身往外走去,擺擺手道:「我不跟你鬥嘴,你知道我沒本事鬥赢你,還不如把時間花在睡覺上實在些。
你也去睡吧,那事咱就别談了,不過你心裡最好有些計量,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
祝則堯沒留他,站在門口看他走遠的壯碩身形沒入夜色裡,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卸下臉上那殷勤熱烈的笑意,回複成他獨處時向來的模樣——平淡而顯得有些抑郁。
他從不讓人看到他這一面的。
正好一陣風從門外吹進來,把油燈上的火舌都給吹熄了,黑暗遮去了他的表情,完全的伸手不見五指。
夜已太深,深得像他心中暗藏着的那份心事,相同将他吞噬。
太深了。
就算想說,也無從說起;就算想瞧,也瞧不清究竟。
他隻能執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