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可憐的女兒呀!-怎麼那麼命苦哇……」有力的雙臂大張,将女兒摟進懷裡,哭得欲罷不能。
「我的娘喂,您别哭了呗,都兩年多前的事啦。
」
「我怎麼能不哭?-才嫁人多久,就沒了丈夫,-真的太命苦啦,哇……」
米素馨眼見情勢失控,無力阻止,隻好任由阿娘去哭個夠。
想着方才沒給金霖給壓死,現在又陷入被淚水淹死的危機之中,她的命果然挺苦的呢。
這些年來雖然與娘家書信往來頻繁,可是對于一些不方便對人說的事,她是一個字也不會提。
至于她的丈夫金延年于兩年前英年早逝的消息,她也沒在信裡提起,怕家人為她的處境擔心。
直到這次帶金霖回到故鄉打算長住下來,才告知家人這件事。
「娘,我的娘,-别代我難過……」
「我不隻代-難過,我還難過延年那個女婿呀,他是個那麼好的人,可惜生來帶着病根,總是虛虛弱弱的。
果然吧,-才嫁他幾年,他就給老天爺索了回去。
他一死,-在揚州的日子還會好過嗎?隻有任人欺負的份啦!沒丈夫的女人就是那麼命苦,不得不回到隴州投靠爹娘……」
「阿娘,我以前就說過我會回來的,才不是因為相公過世了,才不得不回來。
還有,我沒有在揚州被人欺負,我隻是不想再跟他們鬥而已。
雖然我昨兒個沒有詳詳細細的把前因後果說個透,但您們應當知道女兒我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犧牲奉獻的個性吧?我從來不吃虧的。
」好神氣的打鼻孔哼出聲音。
米大娘不以為然的脫口反駁:
「-還敢說大話!什麼不吃虧?!想想-九年前還不是為了成全峻少的學醫心願而離開這兒,為他背上背信躲婚的惡名,還被人說成是貪求富貴,所以才跑到揚州當人家的妾。
誰會知道-其實為了嫁不成峻少,每天躲着以淚洗面幾乎沒哭瞎掉!」
米素馨一愣,沒預料到會突然間聽到這個久違了的名字。
峻少……嚴峻……這個她以為不會再聽到的名字,以為随着嫁人為婦、随着時間遞嬗,她會逐漸從生命裡淡忘掉的名字。
怎知,竟會突然聽到!更可怕的是,聽到了,心口竟還會擰着、揪着、震蕩着……
「閨女兒,-在發什麼呆哪?」米大娘發現女兒失神,趕忙問着。
「沒有。
我隻是在想,好久沒聽到娘罵我的聲音了,好懷念呢。
」她笑,挽起母親的手臂一同走出去。
「走吧,我們吃點東西去。
那些特地從揚州帶回來的珍味,可得趁鮮吃完,放久就不好了。
大家還吃得慣嗎?」
米大娘聞言,又一陣好念--
「哎,本來吃得還滿好的,聽到那個撈啥子燕窩一兩就要十來兩銀子,大夥整晚唏哩呼噜吃掉的居然就要上千兩,吓得咧!結果-帶回來的東西也沒人敢動啦,怕一個不小心又吃掉幾十兩、幾百兩的銀子。
我說,揚州人都是這麼揮霍的嗎?不怕吃垮的嗎?」很快忘掉方才閑談的話題,就要抱怨起女兒的揮霍無度。
而這,正是米素馨所需要的。
一顆經曆長途旅行才回到家鄉的心,正疲憊着,不宜立即添上紛亂。
關于他的事,容她日後再細細想起吧,或,再也不必想起。
「娘,食物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吃得開懷最重要,您又何苦斤斤計較着價錢呢?給自己找麻煩不是?我肚子呱呱叫啦,走!咱們吃好料的去。
」
米大娘由着女兒帶出房門,嘴上一直在念着:
「什麼叫斤斤計較?-現在帶着霖兒,孤兒寡母倆的,以後沒個男人擔待,要省吃節用些,可别像以前那樣揮霍無度啦!知道嗎?金山銀山也禁不起-這樣花用的。
我說女兒,-是聽到沒有?笑?-别以為傻笑就可以作數,-要聽進去呀!還有,聽說-要買屋,家裡房間這麼多,-買屋做什麼?這-可得好好對我解釋解釋了……」
米大娘念了一路,也不期望女兒認真響應她什麼,因為她這心肝女兒哪,正像個小孩子似的,不僅雙手合抱住她,更把整張臉埋在她肩頸裡。
這樣依戀的姿态,把米大娘的心都給融得化成水啦。
「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總算是回來啦……」念着念着,最後也不知怎地,就變成母女倆抱成一團,為着這一生還能相見、還能團聚而感動着。
回來了。
她回來了。
米素馨的丈夫在兩年前的秋天病故。
她的丈夫金延年向來就不是健壯的身子底,總是大病小病不斷,尤其容易得風寒,一染病就不容易痊愈。
終于在前年的秋天一病不起,不到三十歲就亡故了。
好友方菲與丈夫金延年的先後病逝,讓米素馨決定離開揚州,回到故鄉過日子,打算一生就這樣終老。
不理會揚州那邊的旁親還在為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