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無人踏踩的小徑,任爬藤恣意交錯盤結,無迹可尋。
隻有池水仍清澈,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晃蕩波紋。
池裡曾經被放養的魚兒,不知道還有沒有存活下來的?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蹲下身,伸手輕探入池水中--
「好冰。
」喃喃念着,卻沒把手收回來。
身後傳來馬蹄聲,不必回頭,就知道跟來的人是誰。
「素馨……」嚴峻大步向她走來。
沒有看他,但發出的聲音極之輕快:
「如果你追過來隻是為了重複『-回來了』這句話的話,那就請你先去别的地方說完後,再來找我叙舊吧。
峻少。
」
「-怎麼會回來?是回來探親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嚴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方才急急跟在素馨身後追了過來,沒空多向米家的家仆探問,隻聽到他們說素馨這次回來打算長住。
一個出嫁的女兒會回娘家住……總會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的。
「那你呢?你怎麼會回來?是回來探親還是……」學他頓了一下,才把他方才問的話全部還回給他,「發生了什麼事?」
「我每兩年都會回來一次。
而這次回來,除了因為家裡的事之外,也有一些公事在身。
」他不跟她繞圈子,也沒心情玩笑。
簡單說完自己的狀況後,不放棄的又問,非要她好好回答不可。
「-呢?為什麼回來?」他走到她身邊,席地而坐,緊盯着她帶着淺笑的側臉,不讓她再閃避。
「我呀……」她先看向遠方,好一晌後,才終于凝聚出所有勇氣面對他。
「想也知道,一個女人會回娘家,大抵也不過就那麼回事,不是被休了,就是丈夫不在了。
我的丈夫在兩年多前病逝了,我帶着孩子守孝二十五個月,滿了之後,馬上打包家當回到故鄉,打算下半輩子在老家養老,可惜你先見到我,若是你先進了赤城,在人多的驿站休息一下,馬上就能聽到關于我的、那些非常精采的故事呢。
」
「我不想從别人嘴裡聽到-的事,我隻想聽-親口說出來的話。
」嚴峻的表情嚴肅依然,沒有被她的故作輕松給逗出半點笑意。
「告訴我,-還傷心嗎?還是-隻是在裝堅強?」
問的,當然是她對喪夫的心情。
「傷心,當然。
可是隻會傷心又有什麼用?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我跟孩子已經習慣相依為命的日子,也不再一提起他就流眼淚。
我們還是會想起他,可是決定隻想那些快樂的記憶,不要悲傷。
畢竟人是不會再活過來了。
」她揚起下巴,開始對這個話題感到不耐煩。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比較重要的?」
她的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别人或許解讀不出來,但嚴峻可以。
除去這九年的分離,他們可是一同長大的知己好友。
時間會令人有諸多改變,可是有些事卻一輩子都不容易變--比如說,她對瑣碎的問題一向不耐煩;也比如說,當她不想跟一個人相處時,也會表現得不耐煩。
他想,她是對他感到不耐煩了。
這個認知像支利箭,「奪」地往他心口射去,讓他滿腹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峻少?」她揚眉,催促着他有話就快點問。
「我隻是想聽-說,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他聲音澀澀的,沙沙的,千詢萬問,不過隻是為了知道這一點。
「我,很好。
」她下巴揚高,表現得非常笃定。
可她的笃定,在他看來,隻是一種賭氣。
「-很好,那……就好。
」
結果,久違了的朋友、彼此還願意承認的知己,再一次相見,竟隻有客套,隻有無言。
他與她,心裡都是失望又詫異的。
有一道無形的厚牆已築在他倆之間,就算交情可以重新再織就,恐怕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知己。
他是他,她是她,泾渭分明的兩個體,不再知道彼此的心,不再知他(她)如知己。
「我知道嚴家沒有以前的風光,可卻不知道隻這麼幾年的光景,居然就能敗成這樣。
這是怎麼了呀?我不會是看錯卷子了吧?」米素馨将滿桌賬冊卷子往旁邊挪,好讓自己可以與書房裡的所有人面對面讨論這件事。
「姊夫,三年前你還是嚴家的賬房,可以說說為什麼嚴家會這樣嗎?」
米素馨的姊夫連春日歎了一口氣道:
「自從三年前老爺子染上一場病之後,便逐漸鎮不住情勢了。
那些爺兒們趁老爺不能管事,三天兩頭來賬房支銀兩,說是要拿去繳貨款,要不就說是買了一群好馬兒,人家等着訂金……弄錢出去的名目五花八門也就罷了,他們還争相來我這兒拿租契看,搶了賬冊就說要出門收租去。
租金是收了,卻沒一兩銀子繳回庫房,把老爺給氣壞了,卻拿這些人無可奈何,反而天天被追着要分家。
」
米白玉代丈夫補充說明:
「這些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