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于二十三歲的冬天。
我不知道在那名壞男孩信誓旦旦中,懷着怎麼的心情;而我更未曾探索過十年來所認定的姊弟情,在他心中留下的是什麼樣的印象與影響。
十歲時,他以為我暗戀他,才對他好。
十三歲時,他不再懷疑我的“關懷”純屬做作,便大方的決定我可以當他的女人,他打算娶我,唉,口氣施恩也似。
他一直都說着要娶我的話,未曾停過。
然而我真正忽略了一名小孩子的意志力與實踐力有多強。
尤其在這一點堅持上,他從不抱持玩笑的态度。
而我,卻是在今年的秋天,才猛然了悟了他是真正想娶我。
怎麼辦呢?我愛他嗎?我不愛他嗎?
愛情這堂陌生的課題未曾修過,又哪知怎生模樣?
比這點更令我挂心的,是他們學校捎來的休學通知書,他不見了,在沒有告知我的情況下,走掉了。
九月份的那場相會,不能說是愉快的。
不過後來由報紙上得知,高雄那一次的械鬥,終教警方一網成擒,其中擔下最大罪狀的——謝天謝地不是他,名單上也沒有他。
他到哪兒去了呢?
而,另一種會令我慌亂的情緒也日漸困擾住我。
不敢再把他的話語當兒戲,他說他要娶我。
他似乎退出了黑道,自作主張的當成我允婚的條件。
他的性格,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吧?
十年的相處,我沒扭轉過他什麼,也無法讓他敞開心胸看清世上仍有美好的食物。
他不管黑白,不理是非,善惡之間根本不予分界。
十年下來,隻成就了一件事——他要我。
他隻信任我,他可以為了我改變他的路……
他困住我了,真的。
而我,恐怕在十年前早已作繭自縛而不自知吧?/
擱下筆,看着窗外呼嘯的北風撞擊玻璃,惡形惡狀的企圖破窗而入,染指一室的溫暖。
快過年了……
今年特别的冷,而他,孑然一身的他,會到中部與她見上一面嗎?
他現在又做些什麼?
而她心中有一個預感,他們恐怕會好久一陣子見不上面了……
翻看厚重的記事本,十多年來塗塗寫寫的習慣,讓心情陳述于紙上記下點點滴滴。
他困住她了嗎?
為何每一個心情記事都有壞男孩影迹浮現?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惦念,呀……何嘗不是自己招惹來的?
二十三歲的冬天,在此劃下失落的句點。
紀衍澤這三個字,像一滴濃墨,強悍的滴落在純白無垢的宣紙上,不斷的渲染擴散。
除非割掉已髒的那一點,否則,宣紙永遠回不了最無垢幹淨的最初。
歎了口氣,怎麼也歎不掉心中的抑郁。
誰來告訴她,愛人與被愛是什麼?
婉拒了洪俊城的表白,将一份可能會很美好的感情往外推。
想來,她是不懂愛人的。
胡亂想了一長串,卻什麼也裡足不前。
她想,紀衍澤真的困住她了。
***
在他眼中,世界由叢林構成。
隻有弱肉強食,沒有是非對錯。
所以,他向來對常夕汐所堅持的道德正義嗤之以鼻;但,卻也因為她崇尚光明,相信世界皆美好,吸引住他的視線,收服了他一顆放蕩不羁的心。
這世上,原本不該有任何東西可以動搖他的,當理所當然的親子溫情都隻是他生命中的泡影,由暴力血腥取而代之時,他還能看向什麼光明?認同什麼社會公義?拳頭才是免于自己受迫害的武器。
沒有人真心對他好,他也不會善待任何人。
如果常夕汐從未涉入他生命中的話。
紀衍澤自認是個軟硬都不吃的頑石,也有着充足的大男人主義。
但這些原則居然在她的哭泣怒罵中輕易動搖。
原來,他目空一切的心中,容忍不了一絲絲常夕汐鄙棄他、讨厭他的可能性。
為了這一點,他甚至不惜摒棄他手上擁有的一切。
法律道德之于他是屁也不值,然而她卻是他的重心;而她,則死守着法律道德——像食物鍊,互相牽制。
所以他退出了可以大展身手的黑社會,退出了他經營四年人脈的校園。
那個小道姑似的女人原來在他心中地位那麼的重要。
他不要全世界,隻要她。
所以一切得重新來過。
沒關系,他不在乎。
這是個人吃人的叢林世界,常夕汐不會明白;謹守在法律許可的正當工作環境,演的爾虞我詐也是相同的一出,隻差沒有刀槍血腥的畫面出現而已。
提早入伍當了二年兵出來,壓抑了馬上去探望常夕汐的想望,首先決定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再去找她。
那個蠢女人一定會為他的“腳踏實地”、“流汗努力”的工作而高興得淚流滿面。
啧!她的腦袋一向與正常人不太一樣。
首先找到的是一份工地建工人的工作。
沒學曆、沒背景、沒工作經驗,理所當然隻有賣努力賺錢。
豆大的汗一顆顆和入沙土中,換取區區數百元的報償。
幸好他貪玩電動的年紀早已褪去,否則這種薪水連度日都成問題。
出人頭地一向是他秉持的信念。
不想被人看輕,更不願讓妻子(也就是常夕汐,沒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