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回過神,跌跌撞撞的沖到客廳打電話。
莫小暖擡起她還浸在水裡鮮血淋淋的手,腕上那道明顯的刀口上,鮮血還在汩汩往外翻湧。
急急拉下一條毛巾,用力綁在她腕上。
莫小暖怔怔的望着她,她看錯她了,柔弱的文靜居然有如此剛烈的一面。
“我該說你傻還是該誇你勇敢?”
死是需要勇氣的,即使在最絕望的時候,莫小暖雖想到過死,卻也不曾真正讓自己這樣做過。
也許是心頭那份隐約的恨意,也或者,自己本就是懦弱的人。
十丈紅塵,能讓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很多。
但文靜,她放得下一切,獨除安凡。
莫小暖知道,這樣的感情絕對不是自己可以想像和理解的。
救護車上閃着紅色的光芒,映着文靜蒼白的臉和眼角不斷下滑的眼淚。
文母低低的抽泣:“這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好好的,怎麼忽然做起這樣的傻事?”
莫小暖沒有跟上車,她隻是站在街上,路燈映着她略顯蒼白的臉,小巧的腳在綿絨的拖鞋裡冰冷得近乎麻木,單薄的外套下,睡衣的腰帶拖在地上,路燈的鐵杆冰冷得鑽進她的皮膚,悠悠寂滅的光芒在眼中如煙火般倏然上升,又驟然消亡。
又是這樣寒風獵獵的街頭,又是這樣的人群漠漠。
莫小暖又一次體會到了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時的怵目驚心。
單純如文靜,柔軟如文靜,生命中唯一的一次剛烈,因着那個有着一臉促狹笑意的男子,在這個冬夜裡璀然燦放。
秋葉落盡,冬雪未老,莫小暖攤開掌心,接了滿滿一捧昏黃的燈光。
它們,可以讓莫小暖死寂如灰般的心,燃起絲絲暖意嗎?
安凡被一陣狂風一樣掠來的莫小暖吓住了,但旋即便滿意的笑了。
他看見,那個雷打不動的淡漠女子,她眼中閃爍着小獸般的火苗,她生氣了,很生氣。
是的,憤怒讓她溫暖起來,一如幼年的仇恨讓她強大起來。
形體房裡,四面冰冷的鏡和着安凡額前的汗水,原來,溫暖和寒冷可以如此熾盛的交融。
“凡,對不起,她說找你,我剛說你在哪,她就沖了進來……”說話的工作人員帶着畢恭畢敬的歉意。
在QTV,誰都知道,這個總是穿着黑衣黑褲的男孩是公司力捧的明日之星,一朝得道,大紅大紫,便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了,誰也開罪不得。
安凡微笑着揮了揮手,示意他走開。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莫小暖看着工作人員關上形體房的門,冷冷的開口。
安凡睜着眼,天使般無辜,嬰兒般純靜的眸子散發出淡淡的倦意,
“文靜自殺了!”
安凡擡手拿毛巾撫過額頭的動作頓住,三秒鐘後又接着揉過自己的頭發:“所以呢?”
沉默,片刻。
回答他的是一記有力的右勾拳。
“你這個混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我告訴過你,不許傷害她,不許傷害她。
”莫小暖手中的拳宛若沒了刹車的輪胎,機械的雨點般砸向安凡。
四面八方的拳頭飛撲而來,安凡緩緩的閉上眼,拳頭陷入肌肉裡,發出鈍重的悶響。
莫小暖終于累了,她仿若全身力氣都被抽空般,順着安凡的身體緩緩的滑坐在地闆上。
繁盛過後必是荒漠。
莫小暖眼前終于模糊一氣,氤氲,淚水如潮。
他溫暖的手忽然撫過她細緻的頸,豔若桃李般的唇近在咫尺,她卻無力退卻。
莫小暖的唇邊是冰涼的淚,鹹鹹澀澀,染了他一腔的苦。
他仍是細細輕輕的吻,濡濕的眸癡癡的望着她的淚眼,如獲至寶般輕擁着她微顫的肩。
原來,隻有和相愛的人接吻,雙唇才能有它自己的溫度。
莫小暖的身子頓時僵住,對面鏡中的自己,雙唇嫣紅,蒼白不複。
他一個吻,治好了她貧血的唇。
“如果文靜沒事,就回到她身邊吧!讓她做你正正式式的女友。
”吐納艱難,莫小暖握緊了自己的手,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裡。
他的懷抱倏忽之間就飄起了厚重的大雪,扳過她的臉,他臉上已恢複平日的笑容,濡濕不複,依然是魅惑衆生的似笑非笑,
“如你所願!”他的聲音如撒旦般一字一頓,隻是四個字,莫小暖竟覺如墜冰窖般全身冰涼。
四面鏡中倒映出兩個形容相似的男女。
不哭,不笑,似哭,似笑。
莫小暖緩緩站起來向門外走去,一隻拖鞋不知何時在奔跑中遺失。
索性棄了鞋,那就赤足行走吧!
有的時候,失去一切保護更能清醒的面對傷害,那些痛苦就更不容易侵蝕自己。
莫小暖走出QTV溫暖的辦公大樓,午夜的路上,行人寥寥。
這個冬天好冷,好冷……
文靜漸漸的好起來,那次的刀口很淺,淺得連疤痕都輕輕淡淡。
隻是那一缸染了血的溫水,依舊時不時浮現莫小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