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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平凡的好人與國家的性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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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夫婦也是。

    我不知道我留城的弟弟妹妹能幫他們做些什麼,卻知道,家中如果遇到了難事,母親的第一反應是:去将你們林予老師請來,我要與他商議! 而他們夫婦必會雙雙而至。

     兩家的關系可用休戚與共形容之。

     1976年5月,林予住到了上海電影制片廠招待所“小白樓”,按要求将其長篇小說《咆哮的松花江》改編為電影劇本,此小說尚未出版。

    我聽他談過創作初衷,是要為鄧小平“出山”後的“撥亂反正”喝彩,松花江因此“咆哮”。

    故所以然,在黑龍江出版社逐級審稿時便引起對立結論,有人說好得很,有人認為極其反動。

    至鄧小平第二次被打倒,成了政治事件,林予奮力自辯。

    他若不辯,一概支持該書出版的人必定遭殃。

    揭發信一直告到了北京,不知北京什麼人作了如此指示——那就拍成配合“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電影吧!松花江因此“咆哮”,片名響亮。

     當時我已是複旦大學中文系創作專業的“工農兵學員”,與我信任的三名同學杜靜安、劉金銘、周進祥前去見他。

    因為我每每“北大荒”長“北大荒”短的,他們也都讀過《雁飛塞北》了,很高興有機會認識一位“北大荒派”老作家。

    林予那一年五十餘歲,頭發花白了,看去比實際年齡大得多。

    在我們眼中,确乎是老作家了。

     他見了我們格外高興,對我之親熱令我的同學們暗覺驚訝。

    我在電話中說定了要在他那兒吃午飯的,他從食堂打回了幾樣菜,我們在路上買了一斤豬頭肉、一斤腸和幾瓶啤酒。

     在他的單人房間裡,我們與他都無拘無束,愉快地度過了兩個多小時。

     我問他:劇本改得怎樣了? 他說“請”他親自改,他不來準是個事。

    說那也不能照“他們”的要求改呀,說他隻不過是在敷衍着改,吃得不錯,住得挺習慣,全當度假了。

    哪天讓他走,當天就走。

    還命他改的話,就繼續敷衍。

     關于文學,我們也就談了那麼幾句。

    在當年,文學又有什麼好談的呢? 正是“四人幫”所謂“政治謠言滿天飛”的時期,從各種渠道彙集至“小白樓”的資訊極其豐富,預示着中國人心的向背已成定局。

    兩個多小時内,林予基本上是在談“小道消息”,看得出中國之命運将會如何令他分外焦慮。

    我不斷以眼色制止他,然而他是那麼的激動,無濟于事。

     那日證明了這樣一點——他這個人自我保護意識之薄弱,像他的生活能力确實很低一樣,實在是别人愛莫能助的。

    他似乎自有一套簡單的判斷人的邏輯,即倘陸甯的母親是他所信任的人,那麼她的兒子當然也是;那麼陸甯的朋友梁曉聲同樣是;梁曉聲帶去見他的任何人便都是。

     不久大學裡開始追查“謠言”,我殊覺不安,一一告誡三名好同學,萬勿出賣林予——他們都說,咱們根本不曾一塊兒去見過什麼林予呀! 1982年,我的短篇小說《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獲獎後,某日我家所住的筒子樓裡,有人大聲喚我接電話。

    我通過公用電話聽到了林予的聲音,他說我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正在他家吃飯,“趙老師”做了一桌子菜。

     我問:“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他說:“我親自把你弟弟妹妹請來的,我們為你的小說獲獎在我家慶祝一番。

    ” 我正不知說什麼好,他那端卻說:“不多聊了,旁邊有人等着打電話。

    ” 原來他也是用他家那幢樓的公用電話與我通話的。

     1984年,我的短篇小說《父親》、中篇小說《今夜有暴風雪》同時獲獎,夏末我回哈探家,去他家看望了他。

    他與我約定,三天後的下午要帶人到我家見我。

     我考慮到我家的不成樣子,猶豫。

     他卻說:“曉聲,可不能因為獲獎了就擺架子,誰登門拜訪你都應該歡迎,何況是我要帶去的人!” 或許因為他的家也不怎麼樣,他竟完全不理解我的為難。

     我問:“是你朋友嗎?” 他說:“朋友談不上,卻是一個好人。

    ”——停頓了一下又說:“一個特别好的人。

    ” 不料三天後他帶去的是市委宣傳部長陳鳳晖同志。

    剛下過很大的雨,他們兩位坐的“上海”轎車開不進我家所在那條又髒又窄又泥濘的小街。

    他倆沒穿雨靴,進我家門時四隻鞋都成了泥鞋。

    而我家二十八平方米的破土坯房,前接後蓋,分成了四部分。

    我的老父親已經退休回到哈市了,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都結婚了,且都有孩子了,不分割怎麼住呢?因為林予要帶客人來,我老父母從他們所住的六平方米的小屋躲讓到鄰居家去了,我的瘋哥哥被關進我一個弟弟家的小屋去了。

    而我能夠待客的六平方米的小屋裡,這裡那裡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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