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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們何以不寬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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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和富孀都不失面子,最重要的是,訂單保住了。

    至于那吹箫的小啞巴,在尊嚴和飯碗之間,他若選擇前者,那也純粹是他自己的決定嘛! 譚先生越想越窩火,遷怒于畫商朋友。

    他的畫商朋友亦覺窩火,二人互相指責,差點兒翻臉…… 出乎譚先生意料的是,過了元旦,穆清風竟又來到了畫廊,見了譚先生,深鞠一躬,不待譚先生有所表示,徑自走向自己吹箫的座位,坐下之後,無須吩咐,一如既往那般,神情專注地吹起箫來……譚先生本欲訓斥他的,一想到幾日後将有一位從這座古城走出去的美籍華人畫家在自己的畫廊舉辦畫展,忍幾忍,沒有發作。

    因為對方親自選定了幾首古代箫曲,要求穆清風在畫展開幕日發揮技能,認真吹奏…… 是日,剪過彩,箫音悄起,古調悠悠,氣氛妙曼。

    人人輕移腳步,自覺低聲細語,有那麼點兒“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意境,畫家甚是滿意,在休息室裡不停地稱贊,說這才像畫展。

     突然馬路上傳來刺耳的急刹車聲和一片驚呼。

    誰都聽得分明——有人喊:“修鞋的老頭被軋了!” 箫聲頓止,穆清風的臉色霎時蒼白如紙,他張開口,尖叫了一聲:“爹!”不顧一切地沖出了畫廊。

    人們一時呆若木雞,繼而也紛紛跑出門外。

    穆清風已站在馬路中央,沖一輛疾馳而去的車繼續哭喊:“爹!爹呀!”那嗓音分明是個少女。

     這時,牆根兒有一個蒼老的聲音也喊:“閨女!那不是我呀!我在這兒呢,好好的。

    小心你自己别被車撞了呀!”衆人眼睜睜地看着穆清風又不顧一切地跑回畫廊前,一下子撲在了修鞋的老頭兒懷裡,抱緊了他痛哭,手中,仍握着箫…… 幾分鐘後,父女二人在衆人百樣目光的注視下,一個背着修鞋的破箱子,一個抹着眼淚,相攜而去…… 譚先生憤怒極了,覺得自己丢盡了臉面,遺落笑柄,口中恨恨說出兩個字——“騙子!” 兩日後,譚先生收到了穆清風的一封信。

    她在信中承認自己不姓穆,也根本不叫“小小”;承認剪短發束了胸僞裝性别更是一種欺騙,因為以女孩兒容貌漂泊賣藝的日子裡,數次險遭邪獰男人強暴;說吹箫是拜民間藝人所學,而不是父親;說她母親去世了;說她處在農村的家裡還有一個姐姐,不幸患了腎癌,她和父親背井離鄉四處闖蕩,就是希望能夠掙到一筆替姐姐換腎的錢;說她已經意識到,以他們的方式要想掙到那麼一大筆錢簡直是做夢……最後請求原諒。

     譚先生不相信那内容的真實性,撕了。

     僅隔一夜,卻又信了。

    再隔一夜,自我譴責起來:後悔有時月入數萬元的自己,怎麼就對一個如此可敬的女孩兒那等小氣!他經常撥穆清風的手機,發了幾十條短信,卻再也聯系不上了……畫廊日複一日地開着,仍然會有音樂伴随着人們觀賞。

    古筝、古琴、琵琶,甚至薩克斯,卻再也聽不到箫音了。

    因為無論誰來吹箫,譚先生都覺得不如穆清風吹得好。

    盡管有幾位畫家和畫商朋友都曾肯定地做出結論——試用者中,有人的水平比穆清風高多了…… 還有他的朋友這麼勸他:塞翁失馬,安知非福?說不定那父女倆果真是騙子——這年月,什麼樣的騙子什麼樣的騙術沒有哇?他們所以一直沒下手,那是由于對他們而言,機會還未成熟。

    一旦機會成熟,譚先生的損失那就慘重了…… 對于這樣的勸說,譚先生時而也有點兒信,時而又根本不信了。

     譚先生背後竟也生出閑話來,還有人猜疑他是因為“穆清風”暴露了女兒身,自己患了單相思,陷入了“中年性幻境”,就如同《紅樓夢》裡的賈瑞對鳳姐所患的那一種心理的病。

     對于閑話,譚先生也有些知曉,一笑置之而已…… 我的朋友講罷,黠笑着問我:“你有何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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