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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們何以不寬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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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懇。

     少女沒想到老妪會那麼說,正猶豫着該怎麼回答,老妪又說:“我一分錢不收你的。

    ” …… 于是,少女作為老妪所希望的一個伴兒,住到了老妪家裡。

     于是,少女臉上笑容多了,喜歡和她一塊兒照相的觀光客多了,小費也多了。

    最多時,每天能收到五十元。

     老妪臉上的皺紋少了。

    熟悉她那張老面孔的人,發現她臉上幾條最深的褶子變淺了,有要舒展開來的迹象了。

    她腦後的抓髻也好看了,不像以前那麼歪歪扭扭的了。

    她的指甲不再長而不剪,指甲縫也不再黑黢黢的了。

    她那身“行頭”,顯然洗得勤了。

    她的好心情讓她的小費也多起來了。

     有好心人提醒她:“你讓那小人精住你那兒去了?千萬防着點兒,萬一你那點錢被她偷了,臨走連件壽衣都穿不上……” 老妪不愛聽那樣的話。

     她說:“走?往哪兒走?人家孩子比我多的錢放那兒都不避我,我那麼點兒錢,防人家幹嗎?” 她愛聽少女的話。

     少女常對她說:“奶奶,盡量想高興的事兒,那樣您準能活一百多歲。

    ” 經曆了二十幾年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的孤寡生活以後,忽然有了一個朝夕相處的小女伴兒,老妪返老還童了似的。

    有時,一老一少對面坐着,各點各的錢,還相互換零湊整的…… 然而有天老妪忽然失明,接着咯血了。

    村裡不得不派人把她送到縣醫院,一診斷是癌症,早擴散了。

    那麼老的人了,是農村人,還是個孤寡老人,也隻有回家挨着。

     村裡負責的人就對少女說:“她都這樣了,你搬走吧,愛住哪兒住哪兒去吧。

    ”少女哭着說:“我不搬走。

    奶奶對我好,我要服侍服侍她……”非親非故,來曆不明,還口口聲聲“奶奶,奶奶”叫得挺親,就是不搬走,圖什麼呢?村裡負責的人想到了老妪的一間半祖屋。

    這個小人精,不圖房子,還圖什麼?于是,在老妪狀态稍好的某日,村裡負責的人帶着一男一女來到了老妪家裡,他介紹那男的是縣公證處的,女的是位律師。

    他開門見山地對老妪說,她應該在臨死前做出決定,将一間半祖屋留給村裡。

    那屋子是可以改裝成門面房的,稍加改裝以後,或賣或租,錢數都很可觀。

     老妪說:“行啊!”村裡負責的人又說:“那你就在這張紙上按個手印吧!”老妪不高興了:“我覺得,我一時死不了。

    ”村裡負責的人急了:“所以趁你還明白,才讓你按手印嘛!”老妪就不理他們三個男女,把身子一轉,背朝他們了……村裡負責的人沒主意了,找來另外幾個有主意的人商議,他們都認為老妪完全有可能被那外省的小妖精迷惑了,已經按手印留下了什麼遺囑,把一間半祖屋“贈給”那小妖精了……口口相傳,幾個人所擔心的事情,一夜之間,仿佛成了确鑿之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豈能讓不相幹的人占了便宜?于是全村男女老少同仇敵忾起來。

    沒人願意去照顧那糊塗的老妪了……少女就連她那份兒工作也不能幹了…… 村裡人們的心,暗中扭成了一股勁兒——你不是哭着鬧着要服侍嗎?你一個人好好服侍吧!服侍得再好也是枉費心機,企圖占房子?法庭上見吧!十幾天後,老妪走了。

    老妪攢下的錢不夠發送自己,少女為她買了一套壽衣……又過了幾天,那少女也消失了,沒跟村裡任何人告别,也沒留下封信…… 村裡負責的人竟不知拿老妪那一間半祖屋怎麼辦才好了。

    景區内的門面房是在漲價,但他不敢自作主張改造、裝修或租或售,因為他怕有一天少女突然出現,手裡拿一份什麼證明,使村裡損失了改造費或裝修費,甚至落個非法出售或出租的罪名…… 那景區至今依然遊人如織。

    那水車至今還在日夜轉動。

    那一間半老屋子,至今還閑置着,越發破敗了。

    再不改造和裝修,不久就會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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