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開始不管不顧地脫衣服。
頃刻将自己脫得赤身裸體一絲不挂。
随即,她往他的破床上仰躺下去……
“我才上到小學五年級,沒文化,沒知識,沒技能。
城市需要我有什麼用?城市裡的男人縱使對我好,還不是由于我的年齡,我的身子,我的臉!我懂這個。
所以我的身子首先要給咱們本村男人!也就是首先給你這個男人!我才不讓城市裡的男人第一次占有我呢!所以你得成全我的想法。
你要不,我會恨你。
你成全了我,日後我在城市裡混出了好光景,我會想着你,也寄些錢給你……”
她終于不再說話了,閉上了雙眼。
斯時從窗子灑在破床上的月光,将她本就白皙的女兒身,照得像玉雕雪塑的一般。
她閉着雙眼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她又說:“你不要我,我就不起來!”
一會兒,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被男人的唇溫柔地親着,感覺到了男人的臉偎在了她胸脯上,感覺到了男人的嘴急切地吻住了她的嘴……
随後,她感覺到了男人的身子撲壓在自己的身子上……
痛疼……
男人急促的喘息……
一連串被近乎粗暴地擺布的過程……
終于,男人精疲力竭地軟在她身上,發出了壓抑的哭聲。
聽着他的哭聲,她的心裡感到非常滿足。
她的雙手憐憫地撫摸着他汗淋淋的肩、頸、脊背,回味着剛剛發生過的事,困惑男人和女人們一談起那種事便津津樂道或諱莫如深,似乎那是足以使一切男人和女人在那一時刻都變成神仙的快活無比的事……
而她除了痛疼和被近乎粗暴地擺布的過程,再就什麼美妙的體驗都沒享受到啊!沒有愛意在内心裡彌漫……甚至也沒有純粹的情欲一陣陣波濤般洶湧……連官能的快感都沒産生……但是,她認為她畢竟達到了目的——她“破壞”了她自己。
這目的之實現,使她覺得自己暗中報複了她又向往又嫌惡的城市——替磚瓦房舍裡那些沒了年輕女人也沒了壯實漢子的農家;替她的沒了人氣也沒了生氣的村子……将以自己被“破壞”了的身子去滿足某些城市裡男人們的需求,讓他們當她是玉潔冰清的,那麼顯得愚不可及的不就是他們了嗎?
這一目的之實現,也使她心理上對城市的潛伏的嫌惡煙消雲散了,仿佛互相扯平了種種恩怨,仿佛以後可以在完全友好的關系中彼此建立好感……
一個小時以後,她又走在路上了。
低矮的破敗的泥草房在她身後了;村子在她身後了;家在她身後了……她大步朝前走,頭也不再回一次。
走得義無反顧,破釜沉舟。
她衣兜裡少了二十元錢。
離開他的家時,悄悄壓在他那散發着汗味和煙味的枕下了……她肩上多了一根甘蔗,又長又粗的一根甘蔗,扛在肩上,竟覺沉甸甸的。
他從他的甘蔗田裡替她砍下了那一棵甘蔗。
他對她說:“帶着。
渴了解渴,餓了充饑,遇到狗攔路打狗,走累了當手杖拄着,就是碰上壞人了,也可用來防一會兒身啊……”那是他唯一能送給她的東西,也是她唯一從村裡帶走的東西。
她給一個本村男人留下了他必将終生難忘的回憶……她帶走了一棵想必很甜很甜,也許同樣使她終生難忘的甘蔗……她很熟悉的家鄉離她越來越遠……她向往又很陌生的某一座城市,在九月的這一個夜晚,在更其遙遠的地方,冷漠地感覺着她的腳步正接近着它……月亮走,芹也走……月亮照耀着她走……她覺得自己走着走着,不再是“芹”,而已然是“琴”了……
紙簍該由誰來倒
一隻紙簍——在教室門口,也在講台邊上,滿的。
我在講台上稍一側身,就會看見它。
它一直在那兒,也應該就在那兒。
通常總是滿的。
插着吸管的飲料盒,抑或瓶子,還有諸種零食袋、面包紙、團狀的廢紙,往往使它像一座異峰突起的山頭。
教室門口沒有一隻紙簍如同家門口連一雙拖鞋都沒有,是不周到的;教室門口有一隻滿得不能再滿的紙簍如同家門口有一雙髒得不能再髒的拖鞋,是使人感覺很不舒服的。
我每次走入教室心裡總是尋思,似乎有必要對它滿到那般程度做出反應。
或言,或行。
“哪位同學去把紙簍倒一下啊?”此言也。
我确信隻要我這麼說了,立刻會有人去做。
自己默默去倒空紙簍。
此行也。
有點兒以身作則的意思。
我想行比言更可取。
于是我“作則”了兩次,第三次還打算那麼去做的,有一名同學替我去做了。
他回到教室後對我說:“老師,有校工應該做這件事,下次告訴她就行。
”
将紙簍倒空,來回一分鐘幾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