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付了。
回到家裡,我細看那張名片,見他的身份是,某某文化廣告公司副經理。
不知為什麼,我要求自己必須回憶起這位巧逢的“老師”。
我一冊冊地翻閱名片夾,終于又發現了一張印有他姓名的名片。
那上面他的身份是報社文藝部副主任,業務級别是副編審……
晚上我給他打了一次電話——因在出租車上沒能立刻認出他,尤其是在他已認出了我并說出了他自己的姓名後,居然一時還回憶不起他來,幾分不好意思摻雜着幾分虛僞地說了些請多原諒之類的話……
他在電話那一端哈哈笑了。
仿佛在通過那一種朗朗的笑聲,向我證明着他目前對自己的自信和對自己新職業新身份的良好感覺,以及目前對自己的活法和生活現狀的滿足……
我問他哪一年離開報社的?
他說九〇年。
我問是辭職還是兼職。
他說當然是辭職。
說像他這樣的人,一旦想通了,決心下定了,那就破釜沉舟,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說這不安上電話了麼!說房子住得也寬敞多了。
公司為他在亞運村買了三室一廳……我受之無愧!——他說——因為我為公司創收三百餘萬,這點兒獎勵是公司完全應該給的!他特别向我強調——他已經是一個有小車坐的人了。
隻不過那一天他吩咐司機送客人去了,所以才“打的”……
“我已經兩年多沒有擠公共汽車和騎自行車的體驗了,也兩年多沒‘打的’了……今天真狼狽,沾了你的光……”聽他的口氣,似乎還挺留戀當年那種擠公共汽車和騎自行車橫穿大半個北京的體驗似的。
我忙說哪裡哪裡,說其實是我沾了他的光。
我将我家裡的電話号碼告訴了他……以後他就常來電話,和我進行一般性的感情聯絡。
如果說也有什麼目的性,那也無非是慫恿我去聽國内或港台歌星們的什麼什麼演唱會……
漸漸地他使我重新認識了他——看來他已經是國内專門組織歌星演唱會的“大腕”了。
據他自己說,好幾場火爆的演唱會,票價高得令人咂舌的演唱會,都是他策劃的。
“現在策劃人太多了。
阿貓阿狗,往往也搖身一變成了策劃人。
可有名望的策劃人是不多的。
真的,中國應該産生超級策劃人!……”
有一次他在電話裡這麼對我說。
聽得出,他以五十多歲的年齡而躊躇滿志,仿佛為自己确定了後半生努力奮鬥的目标——成為超級歌星演唱會策劃人。
仿佛他已經接近着那樣的目标了。
起碼給我的印象是如此……
終于有一天他光臨我家,還領來了寶貝女兒達麗。
我也就是在那一天,第一次見到了那秀氣的、沉靜而又舉止斯文的初二女學生。
“叫叔叔!”一少女就略顯拘謹地叫了我一聲叔叔,并且腼腆地羞紅了臉。
而後依偎地坐在她父親身旁,低着頭翻閱一冊畫報。
“你看我女兒怎麼樣?”
我一時沒領會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怔愣地瞧着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你看我女兒形象如何?”生平第一次,有一位父親,當着自己初中二年級的女兒的面,那麼問我。
我很是愕異,覺得他問得實在唐突。
我看了那少女一眼,對她的父親說:“小達麗形象很清純嘛!将來也許能當演員呢!”
“是嗎?你真的這樣認為嗎?……”——我的話使他頓時高興起來。
他将女兒往自己身旁摟了摟,使她更親昵地依向自己,望着我坦率地說:“其實我來,是有求于你。
”
我說:“你講,隻要我能辦到,絕不推诿。
”他說:“我是為女兒來求你的。
要不我也不帶她來了。
”我又看那少女一眼,沉默着,期待着。
而達麗則停止了翻閱那一冊畫報,分明是在低着頭猜測地想象我的表情反應。
“我這個寶貝女兒,是我唯一的安慰。
她媽七年前去世了,我當年一門心思在工作方面,生怕評不上副編審。
副編審倒是評上了,可孩子自小的學業給耽誤了。
當年沒入上一所好小學,我對她的學習關心得又不夠,現在也就隻能在一所很差的中學裡混着讀。
我不打算培養她考大學了。
她自己也沒這份心勁兒了。
好在我這女兒形象不錯,嗓子也挺好……達麗,站起來給叔叔唱支歌兒……”
于是那少女遲疑了一陣,站起來,低着頭問父親:“唱什麼呀爸?”
他說:“随便。
覺得自己哪首唱得好,就唱哪一首。
”
那些日子電視裡正播放台灣電視連續劇《新白娘子傳奇》,那少女便輕聲唱起了《千年等一回》……她唱完,瞧着她父親,似乎在問——爸,我唱得還好嗎?還要再唱一首嗎?而他的父親則望着我——似乎在同樣地問我……我說:“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