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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冰冷的理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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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傷風危及生命的百分之一還不到的比例,在這一種成功和這一種失敗之間那麼荒唐地畫了一個等号…… 我心中湧起極大的悲哀。

    為達麗這少女,也為她的父親。

    我沒話可安慰他…… 我第三次見到達麗,已是在火葬場了。

    那是一個人少得不能再少的哀悼儀式。

    五六個成年男人,哀悼一個十四歲的少女…… 她一隻手放在胸前,持着某香港歌星的一張照片。

    是我從一冊畫報上剪下來。

    是我以模仿的筆體在背面簽上了那香港歌星的姓名。

    我原以為,能在她活着的時候,給她一點兒心理安慰——誰知卻成了她死後的陪葬品…… 五六個成年男人中,除了她父親,除了我,再就是他公司裡的人了…… 哀悼儀式還沒完,他們就悄悄談論起策劃下一場演唱會的事兒來…… 我聽一個人很有把握地說——獲利一百多萬似乎不成問題…… 我的小學 我永遠忘不了這樣一件事:某年冬天,市裡要來一個衛生檢查團到我們學校檢查衛生,班主任老師吩咐兩名同學把守在教室門外,個人衛生不合格的學生,不準進入教室。

    我是不許進入教室的幾個學生之一。

    我和兩名把守在教室門外的學生吵了起來,結果他們從教員室請來了班主任老師。

     班主任老師上下打量着我,冷起臉問:“你為什麼今天還要穿這麼髒的衣服來上學?” 我說:“我的衣服昨天剛剛洗過。

    ” “洗過了還這麼髒?”老師指點着我衣襟上的污迹。

     我說:“那是油點子,洗不掉的。

    ” 老師生氣了:“回家去換一件衣服。

    ” 我說:“我就這一件上學的衣服。

    ” 我說的是實話。

     老師認為我頂撞了她,更加生氣了,又看我的雙手,說:“回家叫你媽把你兩手的皴用磚頭蹭幹淨了再來上學!”接着像扒亂草堆一樣亂扒我的頭發,“瞧你這滿頭虮子,像撒了一腦袋大米!叫人惡心!回家去吧!這幾天别來上學了,檢查過後再來上學!” 我的雙手,上學前用肥皂反複洗過,用磚頭蹭也未必能蹭幹淨。

    而手的生皴,不是我所願意的。

    我每天要洗菜,淘米,刷鍋,刷碗。

    家裡的破屋子四處透風,連水缸在屋内都結冰,我的手上怎麼能不生皴?不衛生是很羞恥的,這我也懂,但衛生需要起碼的“為了活着”的條件,這一點我的班主任老師便不懂了。

    陰暗的,夏天潮濕冬天寒冷的,像地窖一樣的一間小屋,破炕上每晚擁擠着大小五口人,四壁和天棚每天起碼要掉下三斤土,爐子每天起碼要向狹窄的空間飛揚四兩灰塵……母親每天早起晚歸去幹臨時工,根本沒有精力照料我們幾個孩子,如果我的衣服居然還幹幹淨淨,手上沒皴頭上沒有虮子,那倒真是咄咄怪事了!我當時沒看過《西行漫記》,否則一定會頂撞一句:“毛主席當年在延安住窯洞時還當着斯諾的面捉虱子呢!” 我認為,對于身為教師者,最不應該的,便是以貧富來區别對待學生。

    我的班主任老師嫌貧愛富。

    我的同學中的區長、公社書記、工廠廠長、醫院院長們的兒女,他們都并非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有的甚至經常上課吃零食、打架,班主任老師卻從未嚴肅地批評過他們一次。

     對班主任老師尖酸刻薄的訓斥,我隻有含侮忍辱而已。

     我兩眼湧出淚水,轉身就走。

     這一幕卻被語文老師看到了。

     她說:“梁紹生,你别走,跟我來。

    ”扯住我的一隻手,将我帶到教員室。

    她讓我放下書包,坐在一把椅子上,又說:“你的頭發也夠長了,該理一理了,我給你理吧!”說着就離開了辦公室。

    學校後勤科有一套理發工具,是專為男教師們互相理發用的。

    我知道她準是取那套理發工具去了。

     可是我心裡卻不想再繼續上學了。

    因為窮,太窮,我在學校裡感到一點尊嚴也沒有。

    而一個孩子需要尊嚴,正像需要母愛一樣。

    我是全班唯一的一個免費生。

    免費對一個小學生來說是精神上的壓力和心理上的負擔。

    “你是免費生,你對得起黨嗎?”哪怕無意識地犯了算不得什麼錯誤的錯誤,我也會遭到班主任老師這一類冷言冷語的訓斥。

    我早聽夠了! 語文老師走出教員室,我便拿起書包逃離了學校。

    我一直跑出校園,跑着回家。

     “梁紹生,你别跑,别跑呀!小心被汽車撞了呀!”我聽到了語文老師的呼喊。

    她追出了校園,在人行道上跑着追我。

    我還是跑,她緊追。

     “梁紹生,你别跑了,你要把老師累壞呀!”我終于不忍心地站住了。

     她跑到我跟前,已氣喘籲籲。

    她說:“你不想上學啦?” 我說:“是的。

    ”她說:“你才小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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