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陵的溫斯坦主教在山坡頂上扼住了馬的缰繩,他往下看着庫姆。
那座城鎮已經不剩下什麼了,夏日的陽光照耀在灰色的荒地之上。
“比我預料的還要糟糕。
”他說。
港口還有幾艘沒被毀壞的海船和小船,那是唯一帶有希望的迹象。
他的弟弟威格姆在他身邊,說:“每個維京海盜都應該被活活烤死。
”他是大鄉紳,一位持有土地的掌權人物。
他比三十五歲的溫斯坦小五歲,且非常易怒。
不過這一次,溫斯坦同意他的說法。
“要慢慢地烤。
”他說。
他們同父異母的哥哥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他叫威爾武夫,通常人們叫他威爾夫,按照習俗,兄弟的名字的發音一般要相似。
他今年四十歲,是他們之中最年長的。
他是夏陵的郡長,也掌管着英格蘭西部的一些區域,其中就包括庫姆。
他說:“你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維京海盜突襲之後的城鎮,就是眼前這個樣子。
”
他們騎着馬,走進這座已被摧毀的城鎮,身後跟着一小隊武裝士兵。
溫斯坦知道,人們很難不注意到他們——三個騎着上等馬、穿着昂貴服裝的高大男人。
威爾夫穿着一件長度到膝蓋的藍色長袍和一雙皮靴;威格姆的長袍與威爾夫的類似,不過他的是紅色的;溫斯坦的長袍是全黑的,長至腳踝,符合他的主教身份,不過衣料的編織工藝極好。
溫斯坦還戴着碩大的銀色十字架,用一條皮繩系在脖子上。
兄弟三人留着濃密的金色小胡子,但下巴上沒有胡須,這是富裕英格蘭男人的時尚裝扮。
威爾夫和威格姆都長着濃密的金色頭發,溫斯坦跟所有主教一樣,頭頂是剃光的。
他們顯得闊綽而身居高位,且事實也是這樣。
鎮上的人們憂愁地在廢墟裡走動,邊挖邊篩出自己家裡的物件,廢墟一旁堆起了他們找回的東西,卻已不堪入目:鐵制廚具已經變形,不成模樣;骨頭做成的梳子被火熏黑了;還有碎裂的飯鍋和面目全非的工具。
旁邊的雞在啄,豬在嗅,它們在廢墟裡找能吃的東西。
已經熄滅的火散發出惡心的氣味,溫斯坦感覺透不過氣來。
鎮上的人們擡頭看着這三兄弟,臉上燃起了希望。
許多人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沒有見過他們的人也能從他們的外表看出他們是掌權人物。
有些人跟他們打招呼,還有一些在歡呼和鼓掌。
大家停下了手頭的活,跟在他們後面。
人們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這樣有權勢的人,肯定救得了他們吧?
兄弟三人在教堂和修道院中間的開闊場地上勒住了馬。
他們下馬的時候,周圍的小夥們争相為他們扶馬。
烏爾夫裡克院長走出來跟他們打招呼,他白發上有幾塊黑色的煙塵。
“閣下,這整座鎮子都在絕望地等着你們救命呢。
”他說,“人們……”
“等等!”溫斯坦說,他的這一聲讓人群圍了過來。
他的兩個兄弟對此并不吃驚:溫斯坦已經事先跟兄弟二人講過自己此行的目的。
人群靜了下來。
溫斯坦将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下,高高地舉過頭頂,然後轉身,以儀式般的緩慢步伐走向教堂。
他的兩個兄弟跟随着他,大家也都跟在後面。
他走進教堂,緩慢地邁上過道。
他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一排排傷者,但沒有扭頭去看。
他經過人們時,那些身體可以動的人都向他鞠躬或者下跪,而他仍然高舉着十字架。
在教堂另一側,他能看到更多的人體,但他們已死去。
當溫斯坦到達祭壇時,他整個人拜倒在地,一動不動,臉朝地面,右手伸向祭壇,仍然高舉着十字架。
他長久地保持着這個動作,旁邊的人們靜靜地看着他。
随後,他站起身,伸出雙臂,做出懇求的姿态,大聲地說:“我們做了什麼?”
人群發出一種聲音,像是齊聲的歎息。
“我們犯下了什麼罪過?”溫斯坦以責備的語氣說,“我們為什麼要蒙受此難?我們可以被原諒嗎?”
他以同樣的姿勢繼續宣講,半是祈禱,半是布道。
他需要向人們解釋,這件事之所以發生在他們身上,是上帝的意志。
維京海盜突襲,是對人們罪過的懲罰。
然而,溫斯坦還有實際的事情要做,這場宣講不過是個初步儀式,所以很快就結束了。
“當我們重建這座城鎮的時候,”他總結道,“我們立下誓言,要以雙倍的努力,做一名虔誠的、卑微的、畏神的基督徒,以耶稣我主的名義。
阿門。
”
衆人說:“阿門。
”
他站在那兒,轉過身,向衆人展示他那張布滿淚痕的臉。
他将十字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現在,在上帝的見證下,我召喚我的兄弟威爾武夫郡長前來主持。
”
溫斯坦和威爾夫沿着教堂中殿并排走了出去,後面跟着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