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格娜——大家一般這麼叫她——覺得那個修士很有意思,而神父比較浮誇,不過,她要打動的人是神父。
現在是瑟堡城堡的午餐時間。
這座壯觀的石頭城堡矗立在山巅,俯視着港口。
蕾格娜的父親為這座建築感到驕傲。
它富有革新意義,非同一般。
休伯特伯爵為很多東西感到驕傲。
他珍惜他那些戰時風格的維京遺産,但更讓他滿意的是維京人轉變成諾曼人的方式,他們發展出了他們自己版本的法語。
而他最珍視的是他們皈依了基督教,重建了曾被他們祖先洗劫的教堂和修道院。
一百年來,原先的海盜創立了一種法治的文明,它處處與歐洲皆可比肩。
長長的擱闆桌擺在城堡樓上的大堂裡,覆蓋在台面上的是一塊延伸至地闆的白色亞麻布。
蕾格娜的父母坐在最前面。
她的母親名叫金洛格,但為了取悅她的丈夫,她把名字改成了更接近法語發音的吉納維芙。
伯爵和伯爵夫人,以及他們更為尊貴的客人用銅碗進餐,酒杯是櫻桃木做的,鑲有銀邊;進餐用的是部分鍍金的刀子和勺子,還有其他昂貴的餐具,盡管不算奢侈。
那個英格蘭修士——奧爾德雷德修士——英俊得驚人。
他讓蕾格娜想起了一尊她在魯昂看到過的古羅馬大理石雕像,那尊人頭雕像雕有短短的卷發,由于時間的沖刷,頭發處已經變髒,鼻尖也磨損了,但明顯是尊神靈的雕塑。
奧爾德雷德是前天下午到達瑟堡的,他的儲物箱裡全裝着他從瑞米耶日的諾曼大修道院裡帶來的書。
“那裡的繕寫室
”書籍以及書籍所帶來的智慧,顯然構建起了奧爾德雷德巨大的熱情。
蕾格娜覺得,在他生命中,這份熱情已經取代了他可能擁有的與他的信仰相悖的浪漫愛情。
對蕾格娜而言,奧爾德雷德是個非常具有魅力的人,而當他看着她的弟弟理查時,臉上出現的卻是一種不一樣的饑渴表情。
理查今年十四歲,是個高大的男孩,有着女孩一般的嘴唇。
奧爾德雷德正在等待海上吹來的順風帶他越過海峽,回到英格蘭。
“我等不及想回到夏陵的家,告訴我在那裡的弟兄們,瑞米耶日的修士是怎樣裝飾
”他說。
他說的法語帶着些拉丁語和盎格魯-撒克遜語的詞彙。
蕾格娜會拉丁語,也從一個後來嫁給了諾曼水手的英格蘭保姆那裡學到了些盎格魯-撒克遜語。
“我帶來的其中兩本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作品!”奧爾德雷德繼續道。
“您是在夏陵修道院當院長嗎?”蕾格娜問,“您看上去很年輕。
” “我三十三歲了,不,我不是院長。
”他笑了一下,“我是圖書管理人,負責繕寫室和圖書館。
” “圖書館大嗎?” “我們有八本書,等我回去之後,我們就會有十六本了。
繕寫室裡有我和一個助理,塔特維修士。
他負責為大寫字母上色,我負責抄寫,我對文字比對色彩更感興趣。
” 那位神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提醒着蕾格娜要保持一副良好的形象。
路易神父對她說:“告訴我,蕾格希爾德小姐,您認識字嗎?” “我當然認識。
” 路易神父擡起眉毛,感到些許驚訝。
這裡邊沒什麼“當然”可言:貴族女人不可能都識字。
蕾格娜意識到自己剛說的話給人一種傲慢的印象。
她試圖表現得友好一些,于是補充道:“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教我識字了,就在我弟弟出生以前。
” 一個星期前,路易神父來到這裡。
當時,蕾格娜的母親把她拉進伯爵和伯爵夫人的私人住處問:“你知道他為什麼要來嗎?” 蕾格娜皺了眉頭:“我不知道。
” “他是個重要人物:蘭姆伯爵的秘書,大教堂的詠禮司铎。
”吉納維芙長得高挑又漂亮,不過盡管她顯得有氣勢,卻很容易受驚吓。
“那他怎麼來瑟堡了?” “因為你。
”吉納維芙說。
蕾格娜已經發現了。
她的母親繼續道:“蘭姆伯爵有一個兒子,名叫紀堯姆,跟你年齡相當,還沒結婚。
現在伯爵正為他的兒子找一個妻子。
路易神父是來看你合不合适的。
” 蕾格娜的怒意襲來。
這種事很正常,但這仍然讓她感覺自己像一頭被未來買家欣賞的母牛。
她壓下怒火:“紀堯姆長什麼樣?” “他是羅貝爾國王的外甥。
”二十五歲的羅貝爾二世是法國的國王。
對吉納維芙來說,一個男人所擁有的最大财産便是同皇室沾親帶故。
蕾格娜卻有着其他考慮。
她想知道紀堯姆除社會地位之外還有什麼特點,她對此感到不耐煩。
“就沒别的了嗎?”她說。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裡帶着一種戲弄的語調。
“别這麼刻薄。
這隻會讓男人遠離你。
” 一點沒錯,蕾格娜已經讓好幾個完美追求者灰心放棄了。
不知為什麼,她吓到了他們。
她的體形像母親,長得很高,但追求者長得再高也沒用,她在意的還有其他事。
吉納維芙繼續道:“紀堯姆沒染病,不是瘋子,也不堕落。
” “這聽上去真是每個女孩的夢中情人了。
” “你又來了。
” “抱歉。
我保證會對路易神父和氣點的。
” 蕾格娜二十歲,她不能永遠單身。
她不想在女修道院度過餘生。
她的母親開始着急了。
“你想要的是一個激情洋溢的永恒情人,但那些男人隻出現在詩歌裡。
”吉納維芙說,“現實生活中,我們女人隻需滿足于我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