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格娜正在生第二個孩子,分娩并不順利。
坐在母親吉莎家裡的溫斯坦主教可以聽到蕾格娜的尖叫。
門外不停地下着雨,但嘩啦啦的雨聲也掩蓋不住那些噪聲。
蕾格娜的哭喊讓溫斯坦心頭升騰起一線希望。
“如果母子雙亡的話,我們所有的問題就全解決了。
”他說。
吉莎拿起一隻罐子,“我生你的時候就是這樣。
”她說,“折騰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生出來。
當時所有人覺得我們娘兒倆要完了。
”
這話在溫斯坦聽來似乎是譴責。
“不是我的錯。
”他說。
吉莎又給溫斯坦的杯子裡倒了些紅酒。
“然後你就生出來了,揮着拳頭哇哇大号。
”
溫斯坦在母親家裡很不舒服。
她總是準備了甜美的紅酒和濃郁的啤酒,還有一碗碗當季的李子和梨子、一盤盤火腿和奶酪,晚上還可以蓋上厚毯子抵禦寒氣。
盡管如此,溫斯坦還是不自在。
“我是個好孩子。
”他抗議道,“我勤奮好學。
”
“沒錯,但得我逼着你才行。
一旦我不盯着你,你就會翹課去玩。
”
童年記憶襲上溫斯坦心頭:“你不讓我去看熊。
”
“什麼熊?”
“有人帶來了一頭拴着鍊子的熊。
大家都去看了。
但阿卡夫神父非要我先抄完十誡,你還給他撐腰。
”溫斯坦想起自己當年隻能坐在那裡,用釘子在石闆上刻字,聽着窗外其他男孩的歡笑和大叫。
“我總是寫不好拉丁文。
等我準确抄完之後,那頭熊已經不見了。
”
吉莎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
溫斯坦卻記憶猶新:“我因為這事兒恨死你了。
”
“但我那樣做是出于對你的愛。
”
“沒錯,”溫斯坦說,“你肯定愛我。
”
吉莎接着解釋說:“你必須成為主教。
讓那些農民的小崽子去玩兒吧。
”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當主教呢?”
“因為你是繼子,而我是後妻。
威爾武夫會繼承你父親的财産,多半還會成為郡長,而你本來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隻有在威爾武夫死了的情況下,你才有用。
我決心改變我們母子的命運,而教會就是你獲取權力、财富和地位的途徑。
”
“對你來說也是。
”
“我無關緊要。
”吉莎說。
她的謙虛全是裝出來的,但溫斯坦并未糾纏:“在我之後,你五年沒生孩子。
你是故意的嗎?因為生我時難産,所以你是怕了?”
“不是。
”她憤慨地說,“貴族女性是不會逃避她的生育義務的。
”
“當然。
”
“但在生你和威格姆之間,我流産了兩次。
威格姆之後,我還有一次胎死腹中。
”
“我還記得威格姆出生之後的情況。
”溫斯坦沉思道,“那時我五歲,恨不得殺了他。
”
“年長的孩子總是有這種心态,這表明他有了自己的脾氣,但他也就是心裡恨一恨罷了,極少會付諸行動。
不過,我還是沒有讓你靠近威格姆的搖籃。
”
“你生他的時候順利嗎?”
“不算糟,但生孩子從來都不簡單。
第二個孩子讓你吃的苦頭往往沒有頭一個那麼大。
”吉莎朝哭喊聲傳來的方向看去,“但顯然蕾格娜的情況不一樣。
說不定出什麼岔子了。
”
“分娩時丢掉性命的事很常見。
”溫斯坦樂呵呵地說,然後他瞥見吉莎面色陰沉,意識到自己說過了頭。
不管他做什麼,母親都會支持他,但她到底是個女人。
“誰在照顧蕾格娜?”溫斯坦問。
“一個叫希爾迪的夏陵接生婆。
”
“我猜那個本地婆子隻懂異教巫醫。
”
“是的。
但就算蕾格娜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死了,奧斯伯特也還在。
”
蕾格娜的第一個孩子快兩歲了,那是一個姜黃色頭發的諾曼娃娃,取名奧斯伯特,以紀念威爾武夫的父親。
奧斯伯特是威爾武夫的合法繼承人,就算今天蕾格娜肚裡的孩子死了,奧斯伯特的地位也不會改變。
但溫斯坦輕蔑地擺了擺手:“沒有母親的孩子構不成什麼威脅。
”他盤算着,做掉一個兩歲的小屁孩并不難,但考慮到吉莎剛才表露的不悅,他并沒有将這一打算說出來。
吉莎隻是點了點頭。
溫斯坦仔細打量着母親的臉。
三十年前,那張臉曾令他莫名恐懼。
如今她已經年過半百,早就滿頭銀絲,但最近,她的眉毛也染上了霜雪,唇上垂直的細紋也更密了。
她的身材與其說是豐滿,不如說是矮胖。
但她依然能令溫斯坦心生畏懼。
吉莎耐心而平靜,女人做得到這點,溫斯坦卻不可以。
他一邊跺腳,一邊在座位上扭動身體,嘴裡嘟囔着:“老天啊,到底還要等多久?”
“如果嬰兒卡在産道裡,通常母親和孩子都得死。
”
“但願如此。
我們需要加魯夫繼承威爾武夫的财富和地位,隻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