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梅科姆很多有經驗的預言家迷惑不解的是,這一年真的進入了冬天。
阿蒂克斯說,我們這一年有兩周時間是自一八八五年以來最冷的。
埃弗裡先生說,羅塞塔石碑上寫得很清楚:如果小孩不聽話或抽煙打架,季節就會反常。
傑姆和我為導緻自然錯亂而内疚,因為它讓鄰居們不高興,也讓我們自己不舒服。
那年冬天老拉德利太太死了,可是她的死幾乎沒有引起一點漣漪——鄰居們很少看見她,除了偶爾見她出來給美人蕉澆水。
傑姆和我認定是怪人終于把她幹掉了,可阿蒂克斯從拉德利家回來說她是自然死亡,讓我倆很失望。
“去問他。
”傑姆小聲說。
“你去問,你比我大。
”
“所以才讓你去問嘛。
”
“阿蒂克斯,”我說,“你見到阿瑟先生了嗎?”
阿蒂克斯從報紙上擡起頭,臉色嚴厲地看着我:“我沒看見。
”
傑姆不讓我再問更多的問題。
他說阿蒂克斯對我們和拉德利的事依然很敏感,再問也沒用。
傑姆認為,阿蒂克斯并不相信我們去年夏天那晚的活動僅限于玩剝衣撲克。
傑姆沒有确切的證據,他說隻是一種感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一看窗外,吓得幾乎要死。
我的尖叫聲把阿蒂克斯召來了,他在衛生間裡剛刮了一半胡子。
“阿蒂克斯,世界末日到了!快想想辦法……!”我把他拉到窗前指着外面說。
“不是世界末日,”他說,“是下雪了。
”
傑姆問他會不會一直下。
傑姆也從未見過雪,可是他知道是怎麼回事。
阿蒂克斯說他并不比傑姆更清楚下雪的事。
“不過我想,如果天老是這樣潮唧唧的,可能會變成下雨。
”
電話鈴響了,阿蒂克斯放下早餐去接電話。
“是歐拉?梅,”他回來說,“我傳達一下——‘由于自一八八五年以來梅科姆縣從未下過雪,學校決定停課一天。
”
歐拉-梅是梅科姆的總機員。
她負責發布大衆通告、婚禮邀請,拉響火警警報器,以及在雷諾茲醫生不在的時候提供緊急救護。
阿蒂克斯讓我們好好吃飯,不要老盯着窗外。
傑姆問他:“你怎麼堆雪人?”
“我一點都不會。
”阿蒂克斯說,“我不想讓你們失望,可是我懷疑這些雪不夠堆雪人的。
”
卡波妮進來說,雪積起來了。
我們跑到後院,看見地上蒙了薄薄一層濕雪。
“我們别上去踩,”傑姆說.“看,你每走一步都在浪費雪。
”
我回頭看見自己踩過的地方全都變成了濕泥。
傑姆說如果我們再等它多下些,就可以收集起來做個雪人了。
我伸出舌頭接住了一片雪花,覺得它燙了我一下。
“傑姆,雪是熱的!”“不是。
因為它太冷了,讓你感覺發燙。
斯庫特,不要再吃了,你又在浪費雪。
讓它落下去吧。
”
“可是我想在上面走一走。
”
“我有個主意,我們可以去莫迪小姐的雪地上走。
”
傑姆跳躍着跨過前院,我跟在後面踏着他的腳印。
等我們來到莫迪小姐門前的人行道上時,埃弗裡先生和我們搭話了。
他有一張粉紅的臉,皮帶下面是個大肚子。
“看看你們幹的好事!”他說,“自從南方聯軍投降以來,梅科姆縣幾十年都沒下過雪,是你們這些壞孩子讓季節反常了。
”
我想,埃弗裡先生肯定不知道,我們去年夏天曾多麼希望看他再表演一次,也許這就是對我們罪惡念頭的懲罰。
我用不着猜測埃弗裡先生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氣象統計數字的:它們肯定直接來自羅塞塔碑。
“傑姆?芬奇,你,傑姆?芬奇!”
“傑姆,莫迪小姐在叫你。
”
“你們都待在院子中間。
前廊附近有些濱簪花埋在雪裡了。
千萬别踩上去!”
“是的,夫人!”傑姆大聲說,“真美啊!是不是,莫迪小姐?”
“美個腳丫子!如果今天夜裡結了冰,我的杜鵑花就全完了!”
莫迪小姐的舊草帽結着雪晶,閃閃發亮。
她正彎腰用麻袋裹着一些矮小的花木。
傑姆問她為什麼這樣做。
“給它們保暖。
”她回答說。
“花木怎麼保暖?它們又沒有血液循環。
”
“傑姆-芬奇,我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我隻知道如果今天夜裡結了冰,這些花木都會凍僵,所以才把它們包起來。
明白了嗎?”
“明白了。
莫迪小姐?”
“什麼事?”“我和斯庫特可以借一些你的雪嗎?”
“老天在上,把它們全都運走!房檐下有隻舊的裝桃子的籃子,你們用它運走吧。
”莫迪小姐的眼睛眯細起來,“傑姆?芬奇,你拿我的雪去做什麼?”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傑姆說。
我們從莫迪小姐院裡向我們家院裡搬運了盡可能多的雪,這個過程充滿了泥濘。
“傑姆,我們下一步做什麼?”我問。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說,“現在你去後院,把所有能收集起來的雪都運到前院來。
别忘了踩着你的腳印走。
”他提醒說。
“傑姆,我們是做雪娃娃嗎?”
“不,是個真正的雪人。
趕緊幹活吧。
”
傑姆跑到後院,找了一把鋤頭,在木柴垛後面飛快地刨土,又把土裡發現的蟲子全都放在一邊。
他跑回房去,拿了一個洗衣筐出來,用它裝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