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問題。
晚些時候,我向姑姑和哥哥道了晚安,正捧着一本書讀得起勁,卻聽見傑姆在他房間裡弄得嘎嘎亂響。
他上床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于是我敲敲他的門說:“你幹嗎還不睡覺?”
“我要去鎮上一會兒。
”他正在換褲子。
“為什麼?傑姆,現在都快十點了。
”
他知道,不過他還是要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說不行也沒用,反正我要去,聽見了嗎?”
傑姆看得出來,要想把我留在家裡就得和我打一架,估計他想到打架會惹惱姑姑,便很不情願地讓步了。
我很快穿好了衣服。
等姑姑熄燈之後,我們悄悄從後門溜了出來。
今天夜裡沒有月亮。
“迪兒肯定想去。
”我小聲說。
“他當然想去了。
”傑姆很不高興地說。
我們翻過車道邊的矮牆,斜穿過雷切爾小姐家的側院,來到迪兒的窗下。
傑姆模仿鹌鹑叫了幾聲,迪兒的臉出現在窗子上,又消失了。
五分鐘之後,他便打開紗門溜了出來。
作為一個老手,他一直等我們走上人行道才開口。
“出了什麼事?”
“傑姆想去逛蕩。
”卡波妮說過,所有男孩到這個年齡都這樣。
“我隻是有種預感,”傑姆說,“隻是預感。
”
我們走過了杜博斯太太的房子。
它門窗緊閉,空空地矗立在那裡,她的山茶花與野草長在一起。
從這兒到街角的郵局還有八幢房子。
鎮中心廣場的南側空蕩蕩的。
每個角上都有一種叫“猴難爬”的大智利松挖挲着,它們之間是一排鐵的拴馬欄,在路燈下閃着光。
縣公廁裡亮着燈,否則縣政府的那一側就全是黑的。
四周的店鋪組成一個巨大的方陣,環繞着中間的縣府廣場。
店鋪的深處有燈在亮着。
阿蒂克斯剛開業時,他的辦公室在縣政府樓裡,可是過了幾年,他便搬到比較安靜的梅科姆銀行樓。
我們轉過那邊的街角,看見有輛車停在銀行樓前。
“他在那兒。
”傑姆說。
可是他不在裡面。
他的辦公室在長走廊的另一端,從這裡望過去,如果裡面亮着燈,我們能看見“阿蒂克斯?芬奇,律師”幾個莊嚴的小字。
但是裡面黑着燈。
傑姆透過銀行的大門仔細瞧了瞧。
他轉了轉把手,門是鎖着的。
“我們去北街吧,也許他去找安德伍德先生了。
”
安德伍德先生不僅經營((梅科姆論壇)),他還住在裡面。
确切地說,是住在報館上面。
他隻需從樓上窗子裡探出頭來,就能采訪到縣政府和監獄的新聞。
報館在廣場的東北角,我們去那裡要經過監獄。
梅科姆監獄是縣裡最莊嚴醜陋的建築。
阿蒂克斯說它像是喬書亞?聖克萊爾表叔才會設計出來的東西。
它絕對是某個人異想天開的産物。
在鎮上一片方形店面和尖頂住宅當中,梅科姆監獄完全是個另類。
它有一開間寬,兩開間高,還配備着小小的城垛和飛拱,像個用微型哥特式建築跟世人開的玩笑。
它的紅磚外壁,以及教堂式窗子上的粗鋼栅欄,更強化了它的荒誕效果。
它不是矗立在孤獨的山坡上.卻是擠在廷德爾五金公司與《梅科姆論壇》報館中間。
這座監獄是梅科姆唯一争論不休的話題:诽謗者說它像維多利亞時代的廁所;支持者說它讓鎮子顯得很有尊嚴,而且外來人不會懷疑裡面關的全是黑鬼。
當我們沿着人行道向北走去時,看見遠處有一盞孤燈在閃亮。
“真奇怪,”傑姆說,“監獄外邊沒有燈啊。
”
“看起來像是挂在門上的。
”迪兒說。
一根加長電線穿過二樓窗子的鐵栅欄,沿着牆壁拖了下來。
光秃秃的燈泡射出一圈光線,阿蒂克斯正背靠大門坐在那下面。
他坐在一把辦公室的椅子上,正在讀報紙,毫不在意那些在他頭頂飛舞的小蟲。
我要跑過去,可是傑姆抓住了我。
“别去找他,”他說,“他也許會不高興。
既然他平安無事,我們就回家吧。
我隻想看看他在哪兒。
”
我們正抄近路穿過廣場,忽然看見有四輛灰塵撲撲的汽車,從子午城那邊高速路上排成一行慢慢開過來。
它們繞着廣場行進,經過了銀行樓,停在了監獄前面。
沒有人下車。
我看見阿蒂克斯從報紙上擡起頭。
他合上報紙,不慌不忙地折好,然後丢在膝蓋上,把帽子推到了腦後。
他好像正等着他們。
“快來。
”傑姆悄聲說。
我們飛跑着穿過廣場,穿過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