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姆哼了一聲,從秋千椅上站了起來。
“我們跟你一塊兒去。
”迪兒說。
斯蒂芬妮小姐好奇得鼻子都在抖動。
她想知道是誰允許我們去法庭的——她沒看見我們,但今天早晨鎮上都傳遍了,說我們在黑人看台裡。
是阿蒂克斯把我們安插在那裡作為一種……?斯庫特對那些……都明白嗎?和那些……挨那麼近安全嗎?我們看見父親輸了是不是很生氣?
“閉嘴,斯蒂芬妮。
”莫迪小姐的措詞非常強硬,“我可沒有一上午的功夫來傳閑話——傑姆?芬奇,我叫你來是要問問,你和你的夥伴們想吃蛋糕嗎?我早上五點鐘起來烤的,所以你們最好說想。
勞駕,斯蒂芬妮。
早晨好,埃弗裡先生。
”
莫迪小姐廚房的桌上有一大兩小三隻蛋糕。
應該有三隻小的才對。
莫迪小姐不會忘記迪兒吧?我們肯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當她從大蛋糕上切下一塊給傑姆時,我們就明白了。
我們吃着蛋糕,慢慢意識到,這是莫迪小姐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們表明:至少在她這裡,一切都沒有改變。
她靜靜地坐在廚房椅子上,看着我們吃蛋糕。
她忽然說:“傑姆,不要煩惱。
事情從來不像看起來那麼糟。
”
在室内,每當莫迪小姐要長篇大論時,她會把手指張開放在膝蓋上,把牙橋也固定好。
她現在正做着這些,我們便等着。
“我隻想告訴你,這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為我們做出力不讨好的工作的。
你父親就是他們中的一位。
”
“噢,”傑姆說,“嗯。
”
“你别跟我噢呀嗯的,先生。
”莫迪小姐注意到傑姆認命無奈的态度,回應說,“你太年輕,還體會不出我這些話的含義。
”
傑姆呆呆地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蛋糕。
“這就像被裹在繭裡的毛毛蟲,就是這樣。
”他說,“像個什麼東西,一直被包裹着在一個溫暖的地方沉睡。
我一直以為梅科姆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至少他們看起來是這樣的。
”
“我們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人。
”莫迪小姐說,“我們很少被要求展現基督精神,可是當我們被召喚時,總有像阿蒂克斯這樣的人為我們代勞。
”
傑姆悲哀地笑了笑。
“但願縣裡其他人也這麼想。
”
“你恐怕猜不到會有多少人這麼想。
”
“有誰?!”傑姆的聲音提高了,“這鎮上有誰做過一件幫助湯姆的事,有誰?!”
“首先有他的那些黑人朋友,還有我們這些人。
像泰勒法官。
像泰特先生。
傑姆,别吃了,動動腦筋。
你是否想過,泰勒法官指派阿蒂克斯為湯姆辯護并非偶然?泰勒法官指派他去做很可能有其用意?”
這倒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法庭任命的辯護律師通常是馬克斯韋爾?格林,他是梅科姆最新取得律師資格的律師,需要積累經驗。
照規矩,馬克斯韋爾?格林應該負責湯姆的案子。
“你好好想想這些,”莫迪小姐說,“那不是偶然的。
昨天夜裡我就坐在前廊上,等着。
我等啊等啊,直到看見你們沿着人行道回來了。
我等的時候就在想,阿蒂克斯?芬奇不會赢,他不可能赢,可是,他是這裡唯一一位能在這種案子上讓陪審團拖延那麼久的人。
我對自己說,好,我們邁出了一步——雖然是一小步,但總算邁出去了。
”
“這樣說說罷了——有基督精神的法官和律師,怎麼會弄出個野蠻人的陪審團?!”傑姆抱怨道,“等我一長大……”
“這事你得體諒你父親。
”莫迪小姐說。
我們從莫迪小姐家陰涼的新台階上走下來,走到陽光裡,發現埃弗裡先生和斯蒂芬妮小姐還沒走。
他們已經轉移到斯蒂芬妮小姐家房前,站在那裡接着聊。
雷切爾小姐正向他們走去。
“我長大了要去當小醜。
”迪兒說。
傑姆和我停住了腳步。
“沒錯,就當小醜。
”他說,“我對這世上的人除了大笑沒什麼可做的,幹脆我就加入馬戲團,笑他個痛快。
”
“迪兒,你弄反了。
”傑姆說,“小醜們很悲哀,是觀衆笑他們。
”
“那我就去當一種新型小醜。
我要站在場子中間笑他們。
你看看這些人,”他指點着說,“他們每一個都該騎着掃把。
雷切爾姨媽早就騎上了。
”
這時,斯蒂芬妮小姐和雷切爾小姐開始瘋狂地向我們揮手,那樣子剛好證明了迪兒所言非虛。
“噢,天哪。
”傑姆洩氣地說,“要是假裝看不見恐怕不禮貌。
”
出事了。
我們走過去時,發現埃弗裡先生打噴嚏打得滿臉通紅,還差點把我們給噴出入行道去。
斯蒂芬妮小姐興奮得渾身發抖,雷切爾小姐則一把抓住了迪兒的肩膀。
“你回家待在後院别出來。
”她說,“有危險。
”
“出了什麼事?”我問。
“你沒聽說嗎?鎮上都傳遍了……”
正在這時,亞曆山德拉姑姑來到前廊上叫我們回去,不過已經太晚了。
斯蒂芬妮小姐非常榮幸地告訴我們:今天早上,鮑伯?尤厄爾在郵局附近攔住阿蒂克斯,啐了他一臉,還威脅他說,就算搭上下半輩子也要報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