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體,那身體本來可以順從我的欲望與我的身體結合在一起,以某種方式表示出這種相互結合的關系,盡管可能伴着羞澀或是不安。
她這樣冷漠令我痛感困惑;我突然覺得幹渴,像是羞怯地擦了擦嘴;我覺得臉上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一種茫然和尴尬。
我說道:“待在這兒真舒服……我也想曬曬太陽。
”我裝模作樣地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腰背倚傍在一塊大岩石上。
接着是長時間的沉默。
金色的陽光灑照在我的身上,雖然和煦卻又耀眼,我不得不閉上眼睛,深深地沉醉在惬意與安甯之中。
但我無法自欺欺人地假裝是為了曬太陽才待在那兒的,我感到自己已永遠不能像當初埃米麗亞愛我的時候那樣充分享受陽光。
想到這兒我就大聲說道:“這兒是戀人們來的地方。
”
“确實如此。
”她一動不動地回答道,這爽朗的聲音是從遮住她臉的草帽底下傳來的。
“這不是我們這樣不相愛的人來的地方。
”
這一次她什麼也不說了。
我的眼睛盯着她,剛才我第一眼看到她時曾折磨過我的一切欲望似乎又從岩縫裡冒出來,湧上了我的心間。
在強烈的感情沖動下,我身不由己地本能地采取行動。
不知怎麼,我突然不再靠岩壁坐在一旁,而是跪到已進入夢鄉的一動不動的埃米麗亞的身邊,我湊近她,把自己的臉對着她的臉;不知怎麼,我摘去了那頂遮住她臉的帽子,打算吻她,我就像望着一隻快要到嘴的果子似的望着她的嘴。
那是張大而豐滿的嘴,唇上的口紅似乎已幹裂了,好像不是陽光曬的,而是被人體的内熱烘幹的。
我想到那張嘴已好久不吻我了,半醒半睡的我若能得到這溫馨的吻,定會猶如喝了一杯陳年老酒一樣沉醉。
我相信,我足足有一分鐘一直望着她的嘴。
而後,我慢慢地把自己的嘴唇湊近她的嘴唇。
但我沒有立即吻她:當我的嘴唇貼近她的嘴唇時,我遲疑了一陣。
我感覺到了從她鼻孔裡發出來的輕微、平靜的氣息;而且,我還仿佛感覺到了熾熱的嘴唇的溫馨。
我知道嘴唇裡面有清涼的口水,就像貯存在一片被太陽曬熱的地層底下的冰涼的雪水,那雪水出奇地解渴。
我品味着這種感受,我的雙唇真的觸碰到了她的雙唇。
這一觸碰并沒有弄醒她,更沒有令她感到意外。
開始我輕輕地吻她,後來我越來越使勁了;看她總是一動不動,我就更加大膽地用力吻了她一下。
正像我所期盼的那樣,這一回她的嘴微微地張開了,就像是海螺,一經沐浴在清涼海水中的小動物的觸碰就張開了貝殼一樣。
嘴越張越大,開啟的雙唇露出了牙龈;這時,我感到有一隻胳膊摟住了我的脖子……
随着一陣強烈的震動,我驚了一下,從寂靜的氛圍與和煦的陽光下昏昏欲睡中突然醒了過來;埃米麗亞像剛才那樣躺在鵝卵石上,那頂草帽仍然遮掩着她的臉。
我明白了:原來剛才我是夢見接吻了,或者是在那種懷舊的心緒支配下頭暈目眩地體驗了親吻,那懷舊之情似乎時時以近乎情理的幻象來代替慘淡的現實。
我吻了她,她回吻了我;吻人者與被吻者是兩個由欲望喚起來的幻象,那幻象跟分隔開的木然的我們本人是格格不入的。
我看了看埃米麗亞,突然自問道:“要是我現在真的試圖吻她呢?”但我立即回答自己說:“你不會去試探的……你深知她對你的鄙視,為此,你感到羞愧,你似乎都已經麻木了。
”我突然大聲說道:“埃米麗亞。
”
“什麼事?”
“我睡着了,而且我夢見吻你了。
”
她什麼也沒說。
這沉默令我害怕,我想轉換個話題,随便問道:“巴蒂斯塔在哪兒?”
從帽子底下傳來了她平靜的聲音:“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對了,今天上午他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了……他跟賴因戈爾德去海邊用餐。
”
我還沒有弄明白就說道:“埃米麗亞,昨天晚上,巴蒂斯塔在客廳裡吻你時,我都看見了。
”
“我知道你看見我了……我也看到你了。
”她說話聲音完全正常,隻是被帽檐稍稍擋住了。
她對我揭穿這件事的反應令我困惑不解;我也為我自己以這種方式揭穿這件事而感到困惑不解。
我想,實際上,陽光的溫馨、大海的甯靜,把我們之間的矛盾沖突融解和消釋為一般意義上的虛榮和漠然。
但是我勉強地補充道:“埃米麗亞,我得跟你談談。
”
“現在不行……我要曬太陽,我必須平靜地待着。
”
“那麼,今天下午吧。
”
“行……今天下午。
”
我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通向别墅的小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