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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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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ref="#footnote-619-44">注44。

    一個漂亮的金色畫框,鑲着委拉斯凱茲名作《教皇英諾森十世像》注45的摹本,這是斯特洛夫在羅馬時畫的;還有一些他自己的畫,同樣鑲着精緻的畫框,極富裝飾效果。

    斯特洛夫始終得意自己的品位。

    他對自己畫室的這種浪漫氛圍總是欣賞不夠,盡管此時此刻,這場景就像一把刀,紮在他胸口,但他還是不由自主,把他的珍寶之一,一張路易十五時代風格的桌子微微挪動了一下。

    突然,他看到一幅畫,畫面朝裡反挂在牆上。

    這幅畫,尺寸比他平常畫的大得多,他感到奇怪,為什麼會有這麼個東西。

    他走過去,将它翻過來,想看看畫的什麼。

    一幅裸體。

    他的心怦怦直跳,他立刻猜到,這是斯特裡克蘭的作品。

    他生氣地将它往牆上一摔——他把它留在這兒什麼意思?——順着牆壁,畫掉了下來,畫面朝下,扣在了地上。

    不管是誰畫的,他也不能把它弄髒了,這麼想着,他把畫撿了起來;但這時,好奇心占了上風。

    他想,還是看看的好,所以他把畫拿起來,放在畫架上,退後兩步,打算仔細欣賞。

     他倒吸一口冷氣。

    畫面上,一個女人躺在長沙發上,一隻胳膊枕在頭底下,另一隻緊貼着身體;一條腿縮着,另一條伸直。

    這是一個經典的姿勢。

    斯特洛夫的腦袋嗡地一下脹了。

    布蘭奇!悲傷、嫉妒、憤怒,一下将他緊緊攫住,他嘶吼着,口齒不清,他攥緊了拳頭,對着看不見的敵人揮舞着。

    他扯着嗓子尖叫起來。

    他快要瘋了。

    他無法忍受。

    這太過分了。

    他狂亂地環顧四周,想找件東西,把畫搗個粉碎,一分鐘也不能讓它存在。

    但是,他沒有找到一件稱手的東西。

    他翻遍了繪畫工具,可就是沒有,簡直讓他發狂。

    最後,他終于找到了,一把大刮刀,他猛地抄起,怒吼着,仿佛握着一把匕首,向那幅畫沖了過去。

     斯特洛夫給我講這些時,就像當時那樣激動,他抓起我們中間桌子上的一把餐刀,揮舞着。

    他舉起手臂,像要紮下來的樣子,然後将手一松,當啷一聲,刀子掉在地上。

    他望着我,面容顫抖地笑了笑,就再不說話了。

     “快說啊。

    ”我說。

     “我不知道是怎麼了。

    我正要往畫上紮個大窟窿,胳膊都舉起來了,突然,我似乎看見它了。

    ” “看見什麼了?” “那幅畫。

    一件藝術品。

    我不能碰它。

    我害怕了。

    ” 斯特洛夫又沉默了,他張着嘴,盯着我,一雙圓圓的藍眼睛像要蹦出來似的。

     “這真是一幅偉大、絕妙的畫作。

    我被震住了。

    我差點兒就成了罪人。

    我湊近了想仔細打量,腳碰到了刮刀。

    我打了一個冷戰。

    ” 讓斯特洛夫激動的這種感情,我真的感覺到了。

    這些奇怪的話,令我折服。

    因為,我仿佛突然被帶入另一個世界,在那裡,事物的價值已全部改變。

    我站在那兒,不知所措,好像一個異鄉的陌生人,感到所有熟悉的事物都變得迥然不同。

    斯特洛夫盡力給我說那幅畫的事,但他語無倫次,很多地方我隻能猜。

    斯特裡克蘭打破了長期以來禁锢着他的枷鎖。

    他找到的,不是老話說的,那個“你自己”,而是一個嶄新的、擁有無盡力量的靈魂。

    它不僅是大膽的簡化,更表現了豐富奇異的個性;它不僅是描摹,盡管肉體被賦予了熾熱的情欲,卻顯得不可思議;它不僅堅實有力,你甚至能感受到身體那異乎尋常的重量;這裡還有一種讓人心曠神怡、前所未有的精神性,引領人們的想象力沿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前進,在虛無缥缈的境界,讓赤裸的靈魂在永恒星辰的照耀下,冒險地探索,嘗試去發現新的奧秘。

     如果我這裡有些浮誇,那是因為斯特洛夫就是這麼講的。

    (誰不知道,一個人一旦感情激動起來,總會情不自禁用華麗的辭藻來表達自己?)斯特洛夫極力想解釋的,是一種他此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但他不知道怎麼用日常的語言來表達。

    他就像一個神秘主義者,在宣講難以言傳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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