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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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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境地:這個詞就是“天才的”;我說的是我那已經故去的朋友的音樂天才。

    “天才”這個詞,即便有些過度,但卻肯定是高貴的、和諧的、人道而健康的調子和性質,而像我這樣的人,隻要不奢求用自己的本性去參與那個高高在上的區域,不奢求每次都能三生有幸地得到“pinisinfluxibusexalto”[4],那麼就該不會找到充足的理由,從而在這個詞的面前退縮,就該不會找到理由,從而在談論它和講述它的時候不抱以喜悅的仰望和恭敬的親密。

    事情看來就是如此。

    但不可否認的,而且從來就沒有被否認過的是,在這個光芒四射的領域裡,魔性和反理性均令人不安地占有一席之地,在這個領域和那個下界的王國之間始終存在着一種能夠喚起些許恐懼的聯系,而正因為如此,“高貴的”、“人道而健康的”以及“和諧的”,就連這些個我試圖給這一領域添加進去、以起到保險和防範作用的形容詞,也不願意真正地保持和提高警惕——怎麼也不願意;我将通過一種痛苦的決定來揭示這種區别——怎麼也不願意,就算那是不摻任何雜質的、純粹的、由上帝贈予抑或受到上帝懲罰的天才,而不是一個買來的、容易變質的,而不是一團罪惡的和病态的天賦的烈焰,而不是履行一份猙獰恐怖的契約…… 寫到這裡,我把筆停了下來,我為自己在藝術上的偏差和失控感到羞愧。

    倘若是阿德裡安本人的話,他幾乎是不大可能,我們設想一下:在一部交響曲中,讓這樣的一個主題過早地顯露出來的——最多也就是以一種精心掩飾的、近乎捉摸不透的方式讓它遠距離地若隐若現罷了。

    此外,我随手寫下的這些東西,也可以隻像一種晦澀可疑的暗示那樣去觸動讀者,而隻在我自己的眼裡顯得草率和露骨。

    對一個像阿德裡安這樣的、值得自己為之獻出生命并讓自己為之心急如焚的對象,采取譜曲的藝術家本人的立場,并用這種人的輕松自如的深思熟慮來經營這種人,這在我這樣的人看來,是很難做到的事情,我覺得,這簡直就和輕浮沒有什麼兩樣。

    因此,我這才急于探究純粹的和不純粹的天才之間的區别,而這樣的一種區别,我之所以承認它的存在,也僅僅隻是為了緊接着下來問我自己,它的存在是否有道理。

    事實上,這種體驗迫使我竭盡全力、刻不容緩地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思考,以至于有時候我會驚恐地發覺,自己仿佛被趕出了原本屬于和适宜自己的思想層面,甚而感受到一種對自己的自然禀賦的“不純粹”的提升…… 我再次停筆,我想起來了,我在這裡大談天才及其無論如何是受到了魔性的影響的天性,僅僅隻是為了澄清對我的疑慮,即我對我現在所做的這項工作是否具備了必要的親合力。

    但願我要提出的任何制止良心的躊躇的理由,現在都已為之提了出來。

    命中注定,我一生中的許多年月都是在一個天才、亦即本書的主人公的身邊度過,我和他親密接觸,了解他的童年,目睹他的成長、他的命運,參與他的創造并在其間充當一個謙遜的助手的角色。

    萊韋屈恩青年時代惡作劇式的作品——莎士比亞喜劇《愛的徒勞》的歌劇腳本的改編,便是源自于我,另外,對于荒誕歌劇組曲《羅馬人的功績》[5]以及清唱劇《神學家聖·約翰的啟示》[6]的歌劇劇本的準備工作,我也得以施加影響。

    這是其一,或者說這已經既是其一又是其二了。

    而我此外還擁有一批文件手稿,一批異常珍貴的記錄,它們都是逝者在他身體健康的時候,或者,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在他身體尚可且健康得較為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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