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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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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随他的手指流連于那些幻覺之間。

    那都是些透翅蛾科的插圖。

    它們的翅膀上根本沒有鱗片,這使得它們的翅膀看上去既脆如玻璃,又布滿顔色稍深的血管。

    這種晶瑩剔透、赤身裸體地熱愛着朦胧的闊葉樹蔭的蝴蝶名叫黑塔娥拉·艾絲梅拉達[8]。

    黑塔娥拉隻在翅膀上長有一個由紫色和粉色組成的深色斑點,除此之外你根本看不到它身上的任何東西,這使得它在飛行的過程中宛如一片随風飄蕩的花瓣。

    ——接下來輪到枯葉蝶,它的翅膀,上部是全色調的顔色三和弦,絢爛無比,下部則幾乎和一片樹葉沒有什麼兩樣,不僅是形狀和脈絡,就連細小的瑕疵,被模仿的水滴、菌群生成的瘤狀突起等等,等等,全都得到精确的再現。

    一旦這個狡猾的生物收緊翅膀落到闊葉裡,那麼,它就會憑借自己的這種适應能力完全消失在它的環境之中,即便是最為貪婪的敵人也休想在這裡找到它的蛛絲馬迹。

     這種巧妙進入有缺陷的個體的保護性模仿令約拿坦感到震驚。

    他試圖把他的驚異傳達給我們。

    他的嘗試是頗有成效的。

    “這個動物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呢?”他發問道,“自然又是如何通過這隻動物來做到這一點的呢?因為,你不可能把這個絕技歸為它自身的觀察和謀算。

    是的,是的,自然對自己的闊葉了如指掌,不僅隻是它的完美,而且還包括它的小小的日常的錯誤和畸變,同時,自然還出于狡黠的友善在别的地方,在它自己的這隻蝴蝶的翅膀的下面,重複它的外表,用以迷惑自己的其他造物。

    可是,為什麼恰恰是這隻蝴蝶得到了如此詭計多端的好處呢?而且,靜止不動的時候,它就跟一片葉子一模一樣——那麼,實用性又在哪裡呢?站在它的饑餓的捕獵者的角度來看,它生來就是蜥蜴、鳥類和蜘蛛的食物,可是,隻要它願意,它們就是眼睛再尖,也休想找得到它。

    我現在就來問你們這個問題,省得你們跑來問我。

    ” 如果說這隻鱗翅類昆蟲是通過讓自己不被發現的方式來進行自衛的話,那麼,你隻需把這本書繼續往下翻一翻,這樣,你就會結識它們的一些同類,這些同類用最顯眼的、老遠就能看得見的、直逼眼簾的方式來達到同樣的目的。

    它們不僅個頭特别大,色彩和圖案也是華麗之極,正如萊韋屈恩爸爸所補充的那樣,它們披着這身看似挑釁的行頭,以一種炫耀式的舒緩動作,慢悠悠地飛走,然而,這種舒緩恐怕根本稱不上是狂妄,反倒是附着了幾分沉重,它們飛着自己的路,從不隐藏,而且,無論是猴子,還是鳥類、四腳蛇,所有的動物,甚至都懶得去看上它們一眼。

    為什麼呢?因為它們很惡心。

    因為,它們通過耀眼眩目的美麗,另外還通過飛行速度的緩慢,恰好表明了這一點。

    它們的汁液的氣味和口味難聞之極、難吃之極,即便有人偶爾不小心犯錯,鬧下誤會,打算去品嘗它們當中的一員,那他也是會在剛咬第一口的時候就立馬又把它給吐了出來的,并且吐出來之後還會不斷地反複地感到惡心,感到惡心之極。

    它們的不受用在這個自然界裡可是出了名的,但它們同時卻又是安全的——可悲的安全。

    至少我們,站在約拿坦落坐的椅子後面,會扪心自問,這種安全是否更多的是依靠犧牲尊嚴而換得的,因而也就算不上是快樂。

    但結果又如何呢?其他種類的蝴蝶也都狡黠地披上同樣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華麗外衣,也同樣是在緩慢的、不被打擾的飛行中感傷而安全地離去,盡管它們是完全可以受用的。

     這些見聞讓阿德裡安大笑不止,他笑得前仰後合,笑得流出了眼淚。

    他的快樂感染了我,我也情不自禁地縱聲歡笑起來。

    可是,萊韋屈恩爸爸這時卻會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噓”地一聲示意我們安靜,因為他要用敬畏的虔誠去凝視和了解所有這些事物——比如,他也是用這同樣的神秘的虔誠去凝視寫在某些貝類的外殼上面的晦澀難懂的符号的。

    他所借助的同樣也是他的那隻巨大的四邊形顯微鏡,而且他還把它提供給我們使用。

    誠然,目睹這些造物,也就是海裡的那些蝸牛和貝殼,同樣也意義重大,至少是在約拿坦的帶領下浏覽它們的插圖的時候。

    所有這些用壯麗的自信和極為大膽與審慎的形式趣味營造出來的螺紋和穹隆連同它們粉紅的入口及其形态各異的内壁的七色釉彩,竟然都是它們的膠狀的居民們自己的作品——至少當人們抓住這樣的想象不放的時候,即自然創造了自然,而沒有找過造物主,把造物主想象成充滿想象力的工藝師和野心勃勃的釉彩陶瓷藝術家,這的确有其罕見之處,所以,在此插入工段長似的中間神——德谟革[9],這樣的誘惑比别的任何地方都要大。

    我的本意其實是:這些精美的外殼是軟體生物自身的産物,前者保護着後者,這就是蘊涵于其中的最令人震驚的思想。

     “你們,”約拿坦對我們說,“如果你們去觸摸一下你們的胳膊、你們的肋骨,你們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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