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世界上隻有一個問題,而它就叫了這個名字。
如何突破?如何進入自由王國?如何沖破這個木偶,變成蝴蝶?全部的形式都是由這個問題所決定。
這裡,”他一邊說,一邊去扯夾在桌上克萊斯特著作中的那個紅色小書簽,“即在這篇卓越的論述木偶的文章裡,也涉及到突破,而且它在裡面恰恰被稱作‘世界曆史的最後一章’。
但這裡隻談到美學,隻談到優美,自由的優雅,而這種自由的優雅,它其實就是專門留給四肢的人或上帝去做的,也就是專門留給無意識或者是一種無窮的意識去做的,别的都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而那介于零和無窮之間的反思卻在殺害着這種優雅。
這位作家認為,為了優雅的再次到來,意識非得是穿越過那無窮之境不可,而亞當為了退回到無辜的狀态,也非得第二次去吃智慧樹上的果實不可。
” “我真高興啊,”我叫道,“你剛好讀過這些!這些想法很美妙,你把它們納入突破的觀念,你做得很對。
但你不要說:‘這裡所涉及的隻是美學,’你别說:‘隻是’!把美學看作是人文的一個狹小和專門的分區,這是非常錯誤的。
它遠不止于此,就其讨人喜歡或令人驚異的作用來看,它其實就是一切,這也就跟在詩人那裡‘優雅’一詞具有最為寬泛的意義一樣。
美學意義上的得到解脫或得不到解脫,這其實就是命運,這個命運決定着幸福或不幸,決定着以地球為家的群居生活或是無可救藥的,即便是驕傲的孤獨,而你用不着非要是語文學家才能懂得醜陋的就是可恨的這個道理。
從醜陋的束縛和封閉之中突破出來的渴望——不管怎樣,我告訴自己說,我這是躺在床上誇誇其談,然而,我覺得,我過去也一直覺得,并且,為了表明我反對諸多粗俗的表面現象的決心,我還會繼續堅持認為,這就是德意志的,絕對的,深厚的德意志的,恰恰就是這種對于德意志民族性的,對于一種精神性的定義,在受到威脅,那種奇談怪論和胡思亂想,那帖孤獨的毒藥,那種狹隘的地方主義的遊手好閑,那種神經官能症式的糾纏,那種于無聲處的群魔亂舞,凡此種種,全都在威脅着這種精神性的界定……” 我停了下來。
他看着我,我現在認為,他當時是面無血色。
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樣一種,是那種有意識的、讓我感到難受的眼神,這種眼神幾乎根本無所謂它撞上的是我還是别人:它是沉默的、朦胧的、冷冰冰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甚至是傷人的,而緊随其後接踵而來的則是那種抿着嘴、鼻翼同時譏諷地顫動着的微笑,然後便是轉身而去。
他離開桌子,不是朝着席爾德克納普的位置,而是朝着窗龛走去,他剛剛在那裡的裝有護壁鑲闆的牆上挂了一幅聖徒像。
呂迪格爾這時也開口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我能有這樣的思想,他說,着實可喜可賀,我可以即刻開赴前線,并且還是騎着馬上戰場呢。
開赴前線就隻該騎馬,否則還是根本别去的為妙。
他同時敲打着那匹想象中的老馬的脖子。
我們都笑了起來,而當我不得不動身去趕火車的時候,我們的告别是輕松和愉快的。
好事,我們的告别沒有傷感;倘若真是那樣的話,倒還顯得不合時宜了呢。
然而,阿德裡安的眼神卻被我一同帶向了戰場——也許正是他的這種眼神,讓我很快就又從前線返回到家中,返回到他的身邊,而所謂的虱子傷寒也隻不過是表象罷了。
對于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德軍強占中立國比利時的違反國際法行徑,他在1914年8月3日的發言中是這樣辯解的:“我的先生們,我們這是處于危機關頭的正當防衛,人急造反,狗急跳牆,情急不認法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