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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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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是在這部作品,即《約翰啟示錄》裡,那裡面的一幅幅恐怖景象為使用這種狂野的手段提供了最有誘惑力的,同時也是最具合法性的機會。

    其中有一個地方,講的是四個殺戮天使像割草一樣把駿馬和騎士、皇帝和教皇以及三分之一的人類消滅,而他們的大開殺戒則是由祭壇的四個聲部來命令的,在這裡,代表主旋律的長号級進滑奏恐怖無比——該樂器的七個序列或音域全都被摧枯拉朽般地奏了一個遍!以這種不斷的号叫作為主旋律——太恐怖了!而反複規定的定音鼓級進滑奏又制造了怎樣的聽覺恐慌啊!這種音響或聲響效果的可能性是通過——這裡是在整個急速擊鼓的過程中被操縱的——機械定音鼓可以被調節到各種不同的音級上而實現的。

    這種效果是極端陰森恐怖的。

    但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卻是把這種“級進滑奏”應用到人的聲音上,要知道,人的聲音當初可是音的秩序化的第一個對象,也是第一個從那種跨越所有音級的号叫的原始狀态中被解放出來的啊——也就是說,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就是向這種原始狀态的回歸,在《約翰啟示錄》中,這種回歸是在第七印解封,在太陽變黑、月亮流血而死、船隻傾覆時,通過狂呼亂喊的人類這個角色來實施的,其情其景令人恐懼。

     如果允許的話,請容我在這裡就我朋友在這部作品中對合唱的處理再插上一句,這種處理使得合唱這個聲樂體變得前所未有的松散起來,成為按組等分的和交叉的相互對立,成為戲劇性的對話,也成為個别叫喊,而這些個别叫喊卻是以《馬太受難曲》中的那種“巴拉巴!”[1]式的回答來作為其經典而遙遠的範例的。

    《約翰啟示錄》這部作品放棄了管弦樂隊插曲;作為補償,合唱不止一次地赢得了鮮明的和令人驚異的管弦樂隊性質:在贊美詩變奏曲那裡情況就是如此,這些變奏曲所再現的是那能夠感到上天存在的十四萬四千名被選者的放聲頌揚,與此同時,符合贊美詩的東西僅僅隻在于所有四個聲部持續地以同樣的節奏進行,而管弦樂隊則會為此配置最為豐富的對比性強的節奏。

    這部作品(也不單是這部作品)的極端複調的嚴厲無情為嘲諷和仇恨它的人提供了衆多口實。

    但事情就是這樣,你隻有接受,至少我是接受的,而且是心甘情願地懷着驚奇地接受:在這部作品裡,不諧和音被用來表達所有高尚的、嚴肅的、虔誠的、精神的東西,而和諧的和調性的音樂卻專門留給了那個地獄的世界,在這個意義上也就是留給了一個平庸和空洞的世界,這種自相矛盾構成整部作品的特征(如果這就是自相矛盾的話)。

     但我還想說點别的。

    我想提請大家注意《約翰啟示錄》中那種奇特的經常出現在聲樂部分和器樂部分之間的音的交換。

    合唱和管弦樂隊并不是作為人的代表和物的代表彼此泾渭分明地對立着的;它們已經相互轉化:随着人和物的界限真的以不合情理的面目出現,同時也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合唱被器樂化了,管弦樂隊則被合唱化了,這顯然有利于藝術的統一性,因為這其中——至少對我的心靈而言——也包含着某種令人壓抑的、危險的和惡毒的成分。

    就拿幾個細節來說吧:巴比倫大淫婦,這個騎獸的、塵世的國王都和她私通的女人,她的聲音就被罕見地、令人吃驚地托付給了最為優雅的花腔女高音,從她口中唱出的技巧爐火純青并帶有完美的長笛般效果的經過句[2]偶爾還會和管弦樂隊的音樂融為一體。

    另一方面,被不同程度壓低的小号則裝扮出一個滑稽怪誕的人聲,薩克斯管也是如此,它在好幾個細碎的管弦樂隊小分隊中扮演一個角色,而這些小分隊則是為魔鬼之歌,即那些深陷泥潭的子孫的可恥輪唱做伴奏的。

    阿德裡安的那種在嘲弄的同時展開模仿的能力,這種深深根植于他天生的憂郁之中的能力,在這裡,在滑稽模仿各種迥異的音樂風格的過程中,迸發出創造性,而地獄的愚蠢狂妄則在這些風格當中盡情徜徉:法國印象主義的音樂,變得可笑得很,資産階級的沙龍音樂、柴科夫斯基、綜藝節目、爵士樂的切分音和節奏跟頭,這一切猶如民間跑馬挑圈比賽一般,在周圍熠熠生輝,令人眼花缭亂:也就是說,籠罩在主管弦樂隊的基礎語之上,而這個基礎語則以嚴肅、陰沉、艱難、極端嚴厲地維護這部作品的精神級别為己任。

     繼續!對于我朋友的這個幾乎尚未得到開發的遺贈,我心裡還有太多的話要說,我還覺得,似乎這樣做最好,即另外也把我的這些看法置于一種指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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