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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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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哪怕隻是用眼睛去看過呢?這些地方如同刻不容緩的靈魂懇求,就連一個心腸像我這樣比較硬的人聽了都不禁會潸然淚下。

    請原諒我這漫無目标的辯駁,然而,在我看來,把這樣一種對靈魂的熱切渴望——小人魚的那種渴望——說成是感情冷漠,這才叫野蠻、不人道! 我激動地寫下我的反駁——我整個人又同時陷入另外一種激動:我開始回想起構成《約翰啟示錄》第一部分結尾的那陣短暫、但卻恐怖的群魔狂笑,地獄狂笑。

    我既恨它,又愛它,還怕它;因為——請原諒這過于個人化的“因為”!——我一直都懼怕阿德裡安那種對大笑的偏好,我跟呂迪格爾·席爾德克納普不一樣,我總是很不善于搞協助——而這同樣的害怕,這同樣膽怯而關切的笨拙遲鈍,我也在聽到這猶如洪水決堤一般的痙笑[3]時感覺到了,這是一陣混雜着狂喊、狂吠、尖叫、咩咩叫、鹿鳴、鬼哭狼嚎和馬嘶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來自地獄的充滿嘲諷的勝利狂笑,它橫掃五十個小節,最開始時是單獨的一個聲音在那裡格格地笑,接着,這笑聲迅速地擴散,席卷合唱和管弦樂隊,随着節奏的颠覆和破壞陰森地逐漸加強,直至成為很強的樂隊全體合奏。

    這段插曲還因為其在整體中所處的位置而得到特别突出,我其實對它是極為厭惡的,然而,偏偏又是它,在相互關聯中,以讓人心髒停跳的方式,把音樂最深邃的秘密透露給了我,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同一性的秘密啊,假如不是這樣的話,我基本上是不大會強迫自己在這裡談論它的。

     因為,第一部分結尾處的這陣地獄狂笑是有其對立面的,這就是美妙無比的兒童合唱,它在一個管弦樂隊分隊的伴奏下迅速拉開第二部分序幕——這是一段宇宙空間的天體音樂,冰冷,清澈,晶瑩剔透,雖然聽起來苦澀刺耳,卻又不乏一種,我想說:高不可攀的、超凡脫俗的、來自天外、讓你心中充滿無望的渴望的惹人愛憐。

    而且,這一段還赢得和打動了那些反對者的心,讓他們為之神魂颠倒,事實上,就其音樂的實質性内容而言,耳朵好的人,目光敏銳的人,其實都可以聽出和發現,這又是一陣魔鬼的狂笑!無論是在哪裡,阿德裡安·萊韋屈恩都能非常了不起地把相同化為不同。

    大家都知道他的特點,他會在作出第一次回答時就在節奏上對一個賦格曲主題進行修改,盡管主題表現手法得到嚴格保留,但這個主題在重複時卻已變得面目全非了。

    這裡的情況就是如此——但卻沒有一個地方是跟這裡一樣深邃、隐秘和宏大的。

    每一句話,隻要能夠讓人聽出“到那邊去”這一觀念,即那種神秘意義上的轉變的觀念,也就是變形的觀念,那麼就都會在這裡受到精确的歡迎。

    之前聽到的恐怖情形雖然在這段難以言狀的兒童合唱裡被轉換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位置,雖然徹底改變了配器,改變了節奏;可是,這嗡嗡作聲的傷人的天體和天使之音,它的每一個音符,沒有一個,不是高度一緻地出現在地獄的狂笑之中的。

     這就是阿德裡安·萊韋屈恩的全部。

    這就是他所展示的音樂的全部,而和諧則是作為深刻的思想,作為上升到秘密的算計。

    就這樣,一種因為痛苦而突出的友誼教會我去發現這種音樂,盡管我,鑒于自身樸素的天性,或許可能更喜歡從中發現一點别的什麼東西。

     [1]巴赫根據《聖經·新約》第一卷《馬太福音》内容于1727年創作完成其最重要的宗教音樂作品《馬太受難曲》。

    1729年《馬太受難曲》在萊比錫聖托馬斯教堂首演。

    《馬太福音》主要記載耶稣基督的生平事迹。

    此處為其中涉及耶稣被捕和受難的内容:巨盜巴拉巴犯殺人罪被捕入獄,耶稣則因加略人猶大出賣被捕入獄。

    根據慣例,羅馬帝國駐耶路撒冷巡撫在逾越節前有權釋放一名在押犯人。

    時任巡撫彼拉多便讓衆人在耶稣和巴拉巴之間進行選擇。

    衆人決定釋放巴拉巴。

    彼拉多于是釋放了巴拉巴。

    最後,耶稣被釘上十字架,受難而死。

    在巴赫這裡,上述二者擇一的情節被處理為問答,即彼拉多問他們應該放誰,衆人以“巴拉巴”作答,而音樂上,衆人齊喊這個名字則是通過一個合唱隊的合唱來完成。

     [2]按音階或琶音式急速進行的樂句。

     [3]痙笑是指一種由面肌痙攣而引起的面部表情,主要表現為揚眉、咧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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