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她對他的欲求一概,而且還是冷嘲熱諷地加以拒絕。
不過,始終令她感到惶惶不可終日的卻是,他總有一天會把她曾經做過他的情人這件事情張揚出去,因為,那人當時就已經以此對她施過壓,進行過要挾。
就在她深感痛苦、失望和羞辱的時候,能夠讓她得到解脫的、過上正常人的和體面的生活的美好前景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向她提供這樣的前景的人是一個來自阿爾薩斯
而克拉麗莎那時也并不是一點演出合同都沒有,相反,她倒是第二次受雇于普福爾茨海姆市立劇院,雖說隻是些個并不值得特别感激的跑龍套的小角色,但她仍然應該為此感謝一個上了年紀的編劇的好感同情和大力舉薦,這位自身在文學上同樣感到吃力的編劇,雖然也沒有辦法令自己信服她的戲劇才能,但是,無論如何,他卻懂得珍視她在精神境界和作為人的方面所普遍達到的那個水準,這個水準遠在一般雜耍小藝人的水準之上,并且也使得她因此而顯得和别人格格不入。
也許,誰知道呢?說不定他甚至愛她呢,隻是因為他太失望,也太與世無争了,所以始終沒有勇氣表達他心中那份默默的好感。
總之,在新的演出季開始之時,克拉麗莎邂逅了一個年輕人,他答應把她從她目前所從事的錯誤職業中解放出來,娶她為妻,為她提供一種安甯而有保障,甚至是物質條件優越的生活,盡管是遠在異國他鄉,可不管怎麼說,終究也算得上是那種同她的市民出身相仿的環境。
她滿懷希望、喜悅、感激、乃至柔情(那種源自感激的柔情)地把亨利的求婚以及他的願望暫時還遭到家裡反對的情況寫信告訴給了她的姐姐,甚至還告訴給了她的母親。
他,約莫和他的心上人同齡,是集全家希望于一身的大少爺——或者也可以說是小少爺,他母親的心肝寶貝,他父親在生意上的好幫手,對于他上述的那些願望,他在家裡進行了捍衛,很熱情地,并且肯定也是下了很大決心地——但是,這種熱情和決心恐怕必須再多上一點點才行,隻有那樣才可以迅速消除他那資産階級大家族對這個女演員,對這個流浪女藝人,此外還是一個“德國鬼子”
——亨利非常理解他的家人對于他的高貴性和純潔性的擔心,以及他們對于他可能會因為感情而毀掉前程的憂慮。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為了要把克拉麗莎領進家門而做出此等事情來的,可是,要想讓他們明白這一點又談何容易啊。
最好的辦法就是,他把她本人帶回來,把她介紹給他的生他養他的親人們,介紹給他的心懷醋意的兄弟姐妹們和有判斷能力的七大姑八大姨們,讓他們去檢察考驗,而他幾周以來便一直在為這次會面的獲準和安排而四處奔忙:他通過定期寫明信片和反複往普福爾茨海姆這邊跑的方式向他的戀人通報他所取得的每一個進展。
克拉麗莎對于自己的勝利充滿信心。
她和他就社會地位而言其實是門當戶對的,這一點隻不過是受她現在所從事的職業的影響而被掩蓋了罷了,況且她已經準備放棄這個職業了,這一點待亨利家那些擔驚受怕的族人親眼見到她本人之後是會明白過來的。
她不僅在信中,而且也利用一次訪問慕尼黑的機會直接以口頭的形式,開始提前對即将到來的他們的正式訂婚和未來生活作出展望。
盡管這個未來和她作為那個喪失了根基、追求精神、追求藝術的城市貴族家庭出身的孩子所有過的夢想完全不同,盡管如此,這個未來卻是港灣,是幸福——一種資産階級的,顯然是由于她的生活将要被置于其中的那個異國他鄉、那個全新國度所具有的魅力而更容易為她所接受的幸福:她生動地想象着她未來的孩子們用法語聊天的情景。
就在這時,她過去生活中的那個幽靈,一個愚蠢的、空洞無物和卑鄙無恥的,但同時卻又是狂妄的和冷酷無情的幽靈,突然冒了出來,對她進行阻止,對她肆意挖苦,讓她的種種希望破滅,把這個可憐的人兒逼進牆角,逼上死路。
那個通曉法律的流氓,她曾在軟弱無力的時刻屬于過他,現在他利用他所有過的唯一一次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