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十六章

首頁
    激進的、進步的音樂雜志《伊始》上面的文章出自匈牙利音樂學家和文化哲學家德西德裡烏斯·費赫爾筆下。

    在這篇文章裡,費赫爾提請文化界注意這種音樂,對其所具有的那種知性的高度和宗教的内涵,那種驕傲和絕望,那種罪惡的、被推向了靈感的聰穎,給予了一種情真意切的評論,由于這位撰稿人同時還羞愧地承認,這件最有趣、最動人的事情倒并不是他依靠自身的力量而發現,憑借自己内心的引領而撞見,而是肯定受到了來自外界,或者,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來自上界的,出自一個高于任何淵博學識的領域的,即那個愛和信仰,簡言之就是那個永恒女性的領域的指引的,所以這份情真意切就顯得更加情真意切了。

    總之,這篇,就其讨論的對象而言也算不上不合适的,融分析和抒情于一體的文章,讓——當然是以模糊的方式,讓一個多情善感、知情的和用實際行動去宣傳自己這份知情的,歸根結底就是其真正的始作俑者的女人的形象隐隐約約地透射出來。

    不過,既然艾德曼博士的來訪被證明是受到維也納發表的那篇文章的啟發,那麼,就可以說,他的這次來訪也是間接地由那個溫柔的、一直藏而不露的能量和愛所促成。

     真的隻是間接的嗎?我是不能完全肯定的。

    我認為有可能的是,這個年輕的音樂商人也得到過直接來自那個“領域”的啟發、暗示、命令,而下面的事實又進一步強化了我的這個推測,即他所知道的比那篇文章要多,那篇文章隻是故作神秘地勉強披露:他知道那個名字并且叫過這個名字——不是馬上,也不是一開始就,而是在交談的過程中,在交談快要結束的時候。

    在他幾乎已經是遭到拒絕,但他仍不死心,依然想方設法達到了他的求見目的之後,他請萊韋屈恩把自己正在進行的創作向他作了介紹,還聽了那部清唱劇的音樂——第一次嗎?我很懷疑!但他可真有辦法,萊韋屈恩最後居然還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和虛弱,親自跑到尼基廳裡去給他演奏那部手稿裡的幾個較長的部分,艾德曼聽後當即拍闆,為“編輯”購得了該作品的出版權:第二天就有人從位于慕尼黑的“巴伐利亞莊園”飯店送來合同。

    不過,在他告别之前,他用維也納的、從法文中借用過來的問候語問了阿德裡安一個問題: “師傅,您認識,”——我現在甚至認為,他當時說的是:“師傅認識”——“馮·托爾納夫人嗎?” 現在,我準備在我的叙述中引入一個人物,而一個小說作者從來都是不可以向他的讀者推出這樣的一個人物的,因為不可見性和藝術的乃至小說叙述的條件明顯是對立的。

    而馮·托爾納夫人就是一個看不見的人物。

    我無法把她帶到讀者眼前,她長得什麼樣,我一無所知,因為我沒有見過她,也從未得到過有關她的描述,因為我所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一個是見過她的。

    姑且不論,艾德曼博士是否,還有《伊始》的那位撰稿人,他是她的同鄉,是否敢誇口說認識她。

    就阿德裡安而言,他當時對這個維也納人所提的這個問題所給予的回答是否定的。

    他說他不認識這位女士——但他那方面卻沒有反問這個人到底是誰;所以艾德曼也就不再去作解釋,而隻是說: “不管怎樣您沒有”——要不就是:“師傅沒有”——“比她更為熱心的崇拜者了。

    ” 他顯然把這個“不認識”理解為是對事實的限定和小心掩飾,其實它就是事實。

    阿德裡安可以說是作了如實回答,因為他和這個匈牙利女貴族的關系是一種缺乏任何個人接觸的關系,而且——我在這裡還要補充的是——按照雙方心照不宣的約定還将永遠會是這種關系。

    他很久以來就和她保持書信交流,在他們的這種通信交往中,她被證明是他作品最聰明絕頂、最精細準确的行家和擁護者,此外也是無微不至的友人和顧問,是無條件服務于他的存在的那個人,而他那方面呢,則是做到和給予了一個孤僻的人所能做到和給予的最大限度的健談和信任——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曾經談到過兩位貧家女子,她們通過無私忘我的付出,使自己在這個男人肯定是永垂不朽的生命中得以占據小小的一席之地。

    而這裡所涉及的是第三個,一個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就無私而言,不僅不亞于那兩個普通女子,反而有過之而無不及:禁欲,放棄任何直接的接近,堅定不移地遵守隐身、克制、不打擾、永遠不見面的戒律——這樣做不大可能是由于笨拙怯場,因為這裡所說的是一個闖蕩世界的女性,在普菲弗爾林的那個隐士眼裡,她也真的就代表着世界——那個為他所熱愛、所需要、所忍受的世界,那個有距離的世界,那個出于知性的珍惜而始終停留在遠處的世界…… 我現在就來說說我所知道的有關這個奇女子的情況。

    托爾納夫人是一個富有的寡婦,她的丈夫很有騎士風度,可也十分放縱無度,不過,他最後倒并未毀于惡習,而是死于賽馬,他沒有給她留下子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