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停頓也很滑稽,如把意為“奇怪”的形容詞“施突-茨西”發作“施突特-茨西”,把意為“髒”的形容詞“施穆-茨西”發作“施穆特-茨西”,而且,這小人兒還會一邊說話,一邊用他的一雙小胳膊和遊戲的小手做出極其優美和充滿表現力的手勢來進行解釋,然而,這些解釋性的手勢同時卻又是含糊不清的,常常和他所說的話不大對得上,所以反倒有點讓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可是我在别的小孩身上所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這就是我順帶對内珀穆克·施耐德魏因——亦即“艾肖”(大家很快就學着他的樣子這樣來叫他)所作的一個描述,我雖不才,但我卻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盡可能用接近真實的詞句來向沒有見到過他的人作這番描述。
然而,語言終歸抵不過親眼所見,無法制造和真人一模一樣的效果,而在我之前就有多少作家曾經感歎過這種語言的無能啊!詞句是為贊美而生的,它們負有的使命是去驚羨、去欽佩、去祝福、去用情感刻畫激起情感的現象,而不是喚起和再現這個現象。
我承認,今天,在過了整整十七年之後,隻要一想起他,我就會淚流滿面,而我的内心卻又同時充盈着一種極端異樣的、上天的、并非全然凡俗的喜悅。
我的這個承認,或許,對于我的可愛的對象而言,要比我挖空心思地去為他勾勒一幅肖像來得更為實在。
人家問他媽媽,問他來時路上的情況,問他中途在大城市慕尼黑的逗留情況,他都逐一給予回答,同時伴以迷人的手勢,如前所述,他的瑞士口音很重,從他那銀鈴般的小嘴裡吐出許許多多的方言來,如“房子”他不說“浩斯”,而說“戶斯利”,“好東西”他不說“艾特瓦斯費内斯”,而說“俄皮斯費因斯”,“一點點”不說“艾因比斯辛”,而說“艾斯比茨利”。
同樣突出的是,他還特别愛用“所以”,如在“所以很可愛”這樣一類組合中,等等。
此外,好些個保留有莊嚴肅穆古文遺風的詞彙也出現在他的言談當中,如當他想說某個東西,而又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的時候,他就會說:“更多新的訊息(而非‘消息’)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他這樣說顯然隻是由于他一心希望趕緊結束眼前這種被衆人圍觀的局面,因為從他那張如同抹了蜂蜜一般的小甜嘴裡随後就會冒出下面一串話來:
“艾肖以為,再這樣長時間呆在門口是不禮貌的。
艾肖他應當進屋去向舅舅問安才是。
”
他一邊說,一邊把他的一隻小手伸給他姐姐,讓她把他牽進屋去。
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已經休息好并且此間也已經收拾停當的阿德裡安本人則親自從屋裡走到院子來迎接他的外甥了。
“呃,這就是,”在他問候了小姑娘且再三強調她和她母親長得很像之後,他說道,“呃,這就是我們家的新成員?”
他拉着内珀穆克的一隻手,看着那雙蔚藍色的笑眯眯地沖他仰望着的亮晶晶的甜蜜蜜的眸子,很快就沉醉其中,看出了神。
“哦,哦,”這是他唯一能從嘴裡說出的東西,他的目光緩慢地移向把他帶來的女孩,但随後又返回到那個剛才所見到的人兒身上。
他的動作不可能逃過任何人的眼睛,也不可能逃過那個孩子的眼睛,隻聽艾肖用不是直截了當的,而是透着某種體恤之至的掩飾,真心實意的安撫,把事情往簡單和好的方向去想的話語——而這是他對他的舅舅所說的第一句話——簡潔明了地斷言道:
“可不是嗎,我來了,你高興。
”
大家都笑了,阿德裡安也笑了。
“這就是我的意思!”他回應道,“我希望,你也高興和我們大家認識。
”
“這是一次可喜可賀的相逢。
”隻聽這小男孩說道,真是奇了。
圍觀的衆人又要開心地笑出聲來,但阿德裡安這時卻把食指放到嘴邊,沖着他們直搖頭。
“可别,”他輕聲說道,“亂笑了,别把孩子笑糊塗了。
再說也沒什麼可笑的,您說呢,大娘?”他轉過身去問施魏格施迪爾太太道。
“根本就沒有!”她一邊用誇張的堅定語氣回答,一邊拉自己的圍裙角揩眼睛。
“那我們就進去吧,”他一邊作出決定,一邊重新牽起内珀穆克的手領他進屋,“你們肯定已經給我們的客人們準備了少許茶點。
”
果不其然。
在尼基廳裡,羅莎·施耐德魏因被待之以咖啡,那小家夥則被待之以牛奶和點心。
他的舅舅一同坐在桌旁看他吃,他的吃相非常秀氣,非常幹淨。
與此同時,阿德裡安也會和他的外甥女聊上幾句,但她都說了些什麼,他卻沒有好好去聽,他的全部心思都用于觀看那個小精靈了,而他同時還要竭力去掩飾他的這種激動情緒,盡量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的這種擔心其實是多餘的,因為艾肖對于沉默的欣賞和癡迷的目光似乎早就不再介意了。
每當你拿給他一塊點心,遞給他一點果醬,他都會擡起頭來看你,他的兩眼都會流露出妩媚仁慈的感激之情,錯過這樣的仰望豈不是罪過!
末了,這個小男子漢從口裡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