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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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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footnote-65731-3">[3],在維也納受到皇帝和皇後[4]的接見。

    皇帝十分和藹,正像書裡描寫的那樣。

    他說:“你可要小心!他要帶你去的森林,裡面還住着狗熊。

    他就是隻狗熊。

    ”她被逗笑了。

    所有人都笑了。

    皇帝和匈牙利宮廷近衛官的法國妻子開玩笑,這是天大的恩賜。

    女人回答:“陛下,回頭我用音樂馴服它們,就像俄耳甫斯那樣讓猛獸俯首貼耳。

    ”他們穿過水果飄香的山林和草地,當他們抵達邊境時,山巒和城市都消失了,女人哭了起來。

    “天哪,”她說,“我的頭都暈了。

    這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頭啊。

    ”她暈眩于荒原野景,暈眩于波蕩而沉郁的秋日空氣。

    當時已經收割完了,馬車一連幾個小時走在沒有路的路上,隻有仙鶴飛在蒼穹之下,路邊的玉米地像遭到過洗劫,像在戰争之後,傷殘的原野也随着軍隊的撤退死去了。

    近衛官抱着胳膊,一聲不吭地坐在馬車裡。

    有時,近衛官叫侍從牽過馬匹,他騎馬走在馬車旁,一騎就是幾個小時。

    他看着他們曾經寄宿過的房子,仿佛生平第一次看到。

    綠色的木卷簾窗,白色的門廊,房子低矮,隐在院落深處,那是當地人的住宅,陰涼的屋内,家具是熟悉的式樣,就連櫥櫃的味道都似曾相識。

    她眺望風景,心裡感到一陣孤獨和傷感,這樣的風景是自己有生以來頭一次看到:桔槔井、沃野、桦樹林和大平原上黃昏時刻天際粉紅色的雲朵。

    故鄉的畫卷在他們眼前展開,近衛官的心跳怦怦加快,不隻是景色,命運也同時在迎接他們。

    女人坐在轎廂内沉默不語,不時用手帕擦拭淚水。

    這個時候,丈夫從馬鞍上俯身看到,用不解的目光注視着她的淚眼。

    但是女人揮一揮手,示意他們繼續走。

    他倆之間是有感情的。

     開始那段時間,莊園給她帶來過慰藉。

    它是那麼大,森林和群山擋住了平原:房子雖然陌生,但有家的感覺。

    現在,運貨的馬車随後就到,每個月都有一輛來自巴黎和維也納的馬車,車上載着家具、麻布、錦緞、版畫和一把豎琴,因為她想馴化猛獸。

    當他們安置停當,開始在莊園裡生活時,山裡已經下了第一場雪。

    大雪封住了莊園,就像一支寂靜無聲、嚴陣以待的攻城軍隊。

    夜裡,獐子和麋鹿走出密林,站在雪地上,月光下,朝莊園亮燈的窗戶張望,歪着腦袋,睜着優美、專注、折射着藍光的黑眼睛,聆聽從莊園裡傳出的音樂。

    “你看到了嗎?”女人坐在鋼琴前對丈夫說,并且開心地笑了。

    2月份,寒霜将野狼從雪嶺裡趕出,仆人和獵手們将用柴薪做成的火把插在莊園周圍,在火光魅力的誘引下,狼群縮着身子圍着園子轉來轉去。

    近衛官攥着獵刀闖進狼群;女人趴在窗戶上觀望。

    他們在有些問題上難以相處。

     但是,他們彼此相愛。

    将軍走到他母親的肖像前。

    這是一位維也納畫家的作品,他曾給皇後畫過一幅發辮如瀑的肖像;近衛官曾在維也納皇宮内皇帝的勤政廳裡見過。

    畫上的女伯爵戴着一頂淺粉色草帽,就像夏日裡的佛羅倫薩女郎。

    這幅畫鑲着金色的畫框,懸挂在櫻桃木屜櫃上方的白牆上。

    這件家具是母親的。

    将軍手扶櫥櫃,仰頭望着高懸的肖像。

    維也納畫家作品上的年輕女士,頭偏向一側,将溫柔而鄭重的目光投向虛空,好像在問:“為什麼?”這就是作品的意義。

    她的面部輪廓優雅高貴,脖頸和手都很敏感,戴着鈎編手套,身穿一件淡綠色上衣,低胸的領口露出白皙的肩膀,乳房相當豐滿。

    他們無聲地争鬥,用音樂和狩獵、旅行和晚宴。

    當整座莊園燈火通明,廳堂裡亮得像失火了一樣,馬廄裡拴滿了客人們的坐騎和馬車,四層高台階上,每層都站滿了腰闆筆直的家丁,手擎十二枝杈的銀制燭台,就像蠟像館裡陳列的蠟人,燭光、音樂、人聲和體味在廳堂裡交織流溢,仿佛生命該是某種凄涼、絕望的歡宴法則,某種悲慘而神聖的歡宴,對着它的結束号手吹響号角,向出席晚宴的賓客宣布一個不祥的指令。

    将軍至今仍記得這樣的晚宴。

    有的時候,馬和馬車停在積雪的草坪上,停在火把旁邊,因為馬廄已經擠滿了。

    有一次皇帝駕臨,在這個國家他是國王。

    他是在白馬騎兵的護衛下乘車來的。

    他在森林裡打了兩天獵,下榻在另一側翼樓,睡在鐵床上,并和女主人跳了舞。

    跳舞的時候他與她攀談,女人的眼裡噙滿淚花。

    國王停下舞步,躬身吻了她的手,并把她送回到另一間大廳,那裡站着半圈的随從。

    國王将女主人領到近衛官跟前,再次吻了她的手。

     “你們談了什麼?”後來,很多年後,近衛官問妻子。

     但是女人不肯說。

    沒有人知道國王跟女主人談了什麼,她是外國人,在跳舞時哭了。

    周圍人談論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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