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也被囚禁其中,如同一個被關在地下室監牢裡的異教犯人,蓬發垢須,衣衫褴褛,躺在黴腐的稻草上奄奄一息。
記憶也被幽閉其中,那些潛伏在房間污穢角落裡的死者記憶,如同老屋潮濕地下室裡的黴菌、跳蚤、蝙蝠、老鼠和甲蟲。
每當人猶豫不決地按下門柄,都會在門柄上感到一隻手的顫抖,感到昔日瞬間的一道激情。
所有的房子,隻要人們在那裡全身心地卷入過激情的旋渦,都會充滿這樣暧昧的内容。
将軍望着母親的肖像。
他熟悉這張消瘦面孔的每個線條。
那疲倦而憂傷的眼神投向時間深處;過去的女人們就帶着這樣的眼神邁向絞架,同時蔑視那些自己為之喪生的人和那些殺害她們的人。
他母親的家族在布列塔尼
八歲那年的夏天,将軍被帶到那裡。
那時已經可以乘火車旅行。
車速很慢。
在網式行李架上放着用帆布包裹的皮箱,帆布上标記了母親姓名的首字母,并且繡上了長音。
巴黎城内陰雨綿綿。
孩子坐在綢緞内襯的轎廂内,透過模糊不清的車窗玻璃望着那座好似一個肥胖魚肚的城市,在雨中閃着油膩的光亮。
他看到濕滑屋頂和高聳的煙囪,灰色、傾斜的煙囪昂立在濕漉漉的天空的污穢幕布之間,仿佛向世界宣布某種迥然不同、不可理解的命運秘密。
女人們有說有笑地在雨中行路,用一隻手稍稍提起裙角,她們的牙齒像雨水一樣明亮。
那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人們講法語,這一切本該是讓人心舒意爽的興奮事,可惜孩子并不懂得這些。
他隻有八歲,一本正經地挨着母親坐在轎廂裡,對面坐着女傭和家教,他感到自己肩負着重任。
所有人都在注意他,注意這個來自遠方、來自森林、來自狗熊群中的小野人。
孩子說法語時咬音嚼字,謹小慎微,焦慮不安。
他知道現在他是以父親、莊園、獵狗、森林和遠離的家的名義說話。
大門打開,馬車駛入一座寬大的庭院,身穿燕尾服的年輕侍者站在氣派的台階前。
這一切都顯得略帶敵意。
他們被帶進室内,那是一個令人不适、感覺到威脅之地。
在樓上的大房間裡,法國外婆迎接他。
老人的眼睛是灰色的,頭發用又小又窄的黑發卡高盤在頭頂,估計頭發原來是棕紅色的,現在變成了髒栗色,好像很長時間忘記了洗頭。
她吻過孩子,用兩隻膚色蒼白、瘦骨嶙峋的手扶着這位家庭新成員的腦袋并使之後仰,然後居高臨下地仔細打量。
“不管怎樣……”她用法語對孩子的母親說。
後者提心吊膽地站在旁邊,感覺孩子像在接受考試,好像馬上将被發現什麼。
後來,用人端上菩提葉茶。
那味道讓人難以忍受,孩子感到惡心。
接近午夜,孩子又哭又吐。
“快叫妮妮來!”她說,哭得已經喘不上氣。
孩子臉色煞白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孩子高燒,谵語。
醫生們身穿雙排扣的黑色長禮服接踵而至,在白色馬甲中間的紐扣上挂着金表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