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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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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65731-12">[12]在顫抖、尖利、嘁喳、嘈雜的背景下顯得從容鎮定,堅固的鐘樓,高大的拱券,仿佛有什麼人曾在城裡宣布過一項法律,一項絕對權威、不容變更的法律。

    男孩們住在旅店裡,因為男爵家很小,隻有三個小房間。

    第一天晚上,他們共進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油膩的肉食,香醇的葡萄酒—年邁的官員(康拉德的父親)和憔悴、憂郁、姹紫嫣紅的脂粉塗得有如鹦鹉一般的波蘭婦人(他的母親)懷着一種令人感動并傷感的興奮在清貧的公寓裡擺了一桌如此豐盛的宴席,似乎極少回家的兒子幸福與否,就取決于菜肴的質量—睡覺之前,兩位青年軍官在加利西亞旅店一個棕榈樹下光影朦胧的角落裡坐了很久。

    他們喝着濃醇的匈牙利葡萄酒,抽着煙,沉默不語。

     “現在你見到他們了。

    ”康拉德說。

     “是啊。

    ”近衛官的兒子歉疚地回答。

     “那麼,”康拉德用平靜而嚴肅的口吻說,“你現在能夠想象得出,我在這裡的二十二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 “我知道。

    ”将軍應道,他感到喉嚨發緊,像是被人扼住。

     “我們一起去城堡劇院看戲時要戴的所有手套,”康拉德說,“都是從這裡寄去的。

    如果我需要一副新的馬具,他們就得三個月不吃肉。

    如果我在一頓晚餐上給侍者小費,我父親就得一星期不抽雪茄。

    這二十二年就是這樣過的。

    我總是要什麼就有什麼。

    在很遠的地方,在與俄羅斯接壤的波蘭邊境,有過一座農莊。

    我從來沒有去過那裡。

    那曾是我母親的。

    我的所有開銷都從那裡寄來:制服,學費,買戲票的錢,當你母親途經維也納時我送給她的糖果,考試費,我不得不跟巴伐利亞人較量時所需的決鬥費用。

    二十二年,所有的一切。

    他們先是賣掉家具,然後賣掉院子、土地和房子。

    之後付出的是他們的健康、享受、安甯、老年和我母親的社交願望,他們不再奢望能在這座該死的小城裡多擁有一個房間,不再奢望房間裡能有一件像樣的家具,他們極少能在家中宴客。

    你明不明白?” “對不起。

    ”将軍說,他感到激動,臉色蒼白。

     “我并沒有怪你。

    ”朋友非常認真地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讓你親眼看到。

    當那個巴伐利亞小子拔出佩劍朝我走來,并發瘋似的向我亂刺亂砍時,我們看上去是那麼快活,像是開一個很棒的玩笑,似乎出于虛榮要将彼此剁成肉醬,實際上我眼前浮現出母親的面孔,看到她每天清晨去集市上采購的身影,她這樣做是為了不讓女廚師騙兩個菲列,這樣到年底可以在信封裡給我寄五個福林[13]……那個時候,我簡直想殺了他,殺掉那個出于虛榮想要傷害我的巴伐利亞混蛋。

    他并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每道劃痕,都是對兩個人犯下死罪,那兩個人為了我,在加利西亞默默犧牲掉自己的生活。

    當我在你家裡付給仆人小費時,我是在從他們的性命中支出什麼。

    他們的生活非常艱難。

    ”康拉德說,他的臉已經漲紅了。

     “你為什麼這麼想?”将軍平靜地問,“你不覺得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欣慰?” “對他們來說,也許是這樣。

    ”男孩沉默了。

    他以前從來沒有談過這個話題。

    現在他說了出來,聲音哽塞,不敢直視朋友的眼睛。

    “當時對我來說,這樣活着非常難。

    好像我并不屬于我自己。

    如果我病了,我會驚慌失措,好像要喪失某種陌生的财産,要丢掉某種不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失掉健康。

    我是個軍人,他們把我培養成軍人,是為了讓我能夠殺人或被殺。

    我為此而宣誓。

    但是,假如我被殺掉,他們忍受這一切苦難的意義何在?你懂了嗎?……我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二十二年,這裡到處都是窒悶的氣味,就像一間腌臜的破屋,裡面住着流浪的吉蔔賽人……飯菜的味道,廉價的香水,從不晾曬的床鋪。

    他們默默無聞地住在這兒。

    我父親已經有二十二年沒去維也納了,而那裡是他生長的故鄉。

    二十二年裡,他從不旅遊,從不買一件多餘的衣裳,從不外出避暑,因為他們想把我打造成一件傑作,将我塑造成他們在自己的生活中未能成為的那種人。

    有時我想做些什麼,但是我的手卻停在空中。

    我總是想到這份責任。

    我甚至希望他們死去。

    ”他說這話時的嗓音非常微弱。

     “我懂。

    ”将軍回答。

     他們在城裡住了四天。

    離開的時候,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在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麼,好像彼此都欠了對方什麼。

    這個不可能用言語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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