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狀态……集中意念……擴張動脈血管……摒除一切雜念……隻餘下自己選擇的那部分意識……血液變得充實,迅速流向負荷過重的區域……單憑本能并不能使人獲得食物、安全、自由……獸類意識無論怎麼延伸都無法超越特定的時刻,也不會讓它産生獵物可能會滅絕的念頭……獸類破壞,但不生産……獸類的快感始終接近感官層次,達不到感性的層面……人類需要一個背景網,通過該網可以看清自己的宇宙……有選擇地控制意念,這便會架構起你的網……依照細胞需求發出的最深層次意識,神經血液有規律地流動,肉體也随之保持完整……天地萬物、生靈、人類都非永恒……為了川流不息的永恒奮争……
保羅維持着遊離的意識狀态,課程也一遍遍地輾轉反複。
當黃色的晨光灑進窗台時,保羅閉着眼睛就能感覺到。
他睜開眼,城堡的喧嚣奔忙重新入耳,卧室天花闆上那熟悉的紋飾橫梁也進入了眼簾。
廊門開啟,保羅的母親朝門内張望。
她的頭發深暗似青銅,發頂紮着一條黑色絲帶,那張鵝蛋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綠色的雙眸閃爍着嚴肅的光芒。
“你醒了,”她說,“睡得可好?”
“很好。
”
保羅審視着母親高挑的身材,她正從衣櫥架子上為他選衣服。
從她的肩部動作中,保羅覺察出她有一絲緊張,其他人或許會遺漏這蛛絲馬迹,但他卻從母親那兒得到了貝尼·傑瑟裡特專有的訓練……明察秋毫。
母親轉過身,手裡拎着一件半正式的外套,衣服胸前口袋的上方印着代表厄崔迪的紅色鷹飾。
“快點,穿好衣服,”她說,“聖母正等着呢。
”
“我在夢裡見過她一次,”保羅說,“她是誰?”
“她是我在貝尼·傑瑟裡特學校的老師,現在是皇帝的真言師。
那個,保羅……”她吞吞吐吐道,“你必須把你做的夢告訴她。
”
“我會的。
我們得到厄拉科斯,就是因為她嗎?”
“我們沒有得到厄拉科斯。
”傑西卡撣去一條褲子上的灰塵,把它和那件外套一起挂在保羅床鋪旁的衣架上,“别讓聖母久等。
”
保羅坐起身,抱着雙膝。
“什麼是戈姆刺?”
母親對他的訓練再一次起了作用,她那難以覺察的猶豫暴露在他眼前,讓他覺得她的惴惴不安其實是恐懼。
傑西卡穿過房間,走到窗戶旁,甩手拉開窗簾,目光越過河畔的果園,望向對面的首尾山。
“你馬上就會知道……什麼是戈姆刺。
”她說。
這回他真切地聽出了母親聲音中的恐懼,心裡不禁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
傑西卡仍背對着保羅,繼續道:“聖母正在我的晨起室裡等着,請快點。
”
聖母蓋烏斯·海倫·莫希阿姆坐在一把置有綴錦的椅子上,望着保羅母子走近。
透過房間兩側的窗戶,可俯瞰大河蜿蜒的南部彎段,以及厄崔迪家族的綠色田園,但聖母無心欣賞這些景色。
今天早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年邁體弱,還有點焦躁。
她覺得這是太空旅行造的孽,都是那讨厭的宇航公會和他們那偷偷摸摸的行事方式造成的。
但現在有一項使命,需要一位眼光遠大的貝尼·傑瑟裡特親自過問。
即便是帕迪沙皇帝的真言師,也不能逃避這神職的召喚。
這個傑西卡真是該死!聖母心中暗罵。
要是她遵命行事,為我們生個女孩,就不會搞出這樣的麻煩!
傑西卡在離座椅三步開外處停下腳步,左手沿着裙邊輕輕一拂,屈膝行了個禮。
保羅則短促地躬了下腰——按舞蹈師教的,當“對受禮方的身份地位表示懷疑”時,可行以此禮。
保羅問安的細微差異沒有逃過聖母的眼睛。
她開口道:“傑西卡,他是個謹慎的小家夥。
”
傑西卡把手放到保羅的肩上,緊緊攥着。
隻一下心跳的工夫,就有恐懼的意味從她的掌心傳出。
片刻之後,她按捺住自己的情緒。
“尊駕,我們就是這樣教他的。
”
她在害怕什麼?保羅暗自思忖。
那老妪眼睛一眨,就将保羅看了個透:一張鵝蛋臉和傑西卡頗像,但骨架甚是強健……烏黑的頭發出自公爵,而那眉線來自無名的外祖父,還有那頤指氣使的小鼻子。
眼睛是綠色的,目光如炬,像老公爵——他那已故的祖父。
現在,終于有男人來欣賞欣賞這出壯麗表演的力量了,哪怕是透過死亡。
聖母不禁暗想。
“教是一回事,”她說,“先天的資質卻是另一回事。
等着瞧吧。
”老妪的眼睛向傑西卡射出一道嚴厲的光芒,“你可以出去了。
聽我的命令,好好在外甯息冥想。
”
傑西卡把手從保羅肩上放下。
“尊駕,我……”
“傑西卡。
你知道這事必須完成。
”
保羅擡頭看着母親,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
傑西卡站直身子。
“是的……當然。
”
保羅扭頭望着聖母。
出于禮貌,以及他母親對這老太婆顯而易見的敬畏感,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