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向大家敬一杯水酒。
”
大家都拿起水杯,一雙雙眼睛注視着公爵。
在這突然的靜寂之際,從廚房過道吹來一陣微風,一盞浮空燈微微搖晃起來,一道道黑影在公爵那張鷹臉上舞動。
“既然我來了,誰也别想趕我走!”他一聲大喝。
大家把杯子送向嘴邊,但公爵仍高高舉着杯子,其他人也隻能停住。
公爵繼續道:“我就說一句咱們心中最喜愛的至理名言:‘生意興隆!财運亨通!’”
他呷了一口水。
其他人也跟着喝了,同時面面相觑,交換着疑惑的目光。
“哥尼!”公爵喚道。
從公爵身後的小屋裡傳來哈萊克的聲音:“在,大人。
”
“給咱們唱支小曲,哥尼!”
從小屋裡飄出了巴厘琴的琴聲。
公爵大手一揮,仆人開始上菜——配着西貝達醬的燒烤沙兔,阿波西連,牛肉燴飯,美琅脂咖啡(餐桌上飄蕩着香料濃郁的肉桂味),用冒着泡的卡拉丹紅酒配食的塞鵝。
但公爵仍舊站着。
客人們等着,面前香噴噴的佳肴和站着的公爵使他們有點不知所措。
雷托說:“在古代,主人有責任用他的才能款待客人。
”他緊緊捏着水杯,以至于指關節都發白了,“我不會唱歌,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哥尼在唱什麼。
再敬各位一杯——這一杯祭奠那些将我們送到此地的英烈。
”
餐桌上一片不安的騷動。
傑西卡低眼看着坐在她近旁的人——有圓臉的運水商和他的女伴;表情嚴肅、皮膚白皙的公會銀行代表(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雷托,看上去就像一個尖嘴稻草人);模樣粗犷、臉上帶疤的圖克,他那純藍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裡。
“朋友們,讓我們檢閱那些長久未受檢閱的部隊,”公爵念道,“他們都逃不過痛苦和金錢的沉重宿命,他們的英靈穿着我們的銀色衣裝。
朋友們,讓我們檢閱那些長久未受檢閱的部隊。
他們每一個都凝結在了一個時間點上,既不裝腔作勢,也不偷奸耍滑,财富的誘惑随他們傳承。
朋友們,讓我們檢閱那些長久未受檢閱的部隊。
當我們大限将至,龇牙咧嘴地笑着結束一生時,我們也将傳下财富的誘惑。
”
公爵念到最後一句,聲音慢慢變輕。
他舉杯喝了一大口水,接着将它狠狠放回桌上,水從杯沿濺落到亞麻布上。
其他人噤若寒蟬,尴尬地跟着飲了一口。
公爵又舉起杯,這次他将剩下的半杯水全都倒在了地上,他知道,别人也都必須這麼做。
傑西卡第一個照他的樣把水倒在地上。
其他人愣了一陣,最後才依樣将杯裡的水潑在地上。
傑西卡看見坐在雷托身旁的保羅細細審視周圍每個人的反應。
她自己也被客人們的表現所吸引——尤其是女人。
這是可以攜帶的純淨之水,跟潑在毛巾上的棄水不一樣。
拿水杯的手在顫抖,拖拉的反應,神經兮兮的笑聲……都說明他們很不情願,但又必須這麼做。
一位夫人把水杯掉在了地上,她的男伴給她撿水杯時,這位夫人故意把眼光看在了别處。
然而,最令她注目的是凱恩斯。
這位行星學家猶豫了一陣,最後把水倒進了外套下的一個容器裡。
他發現傑西卡在看自己,便對着她笑了笑,向她舉舉空杯,默默做出敬酒的姿勢。
似乎一點也沒有尴尬的意思。
哈萊克的音樂仍在屋内飄蕩,但現在曲調變成了小調,輕快活潑,就好像他要活躍餐桌上的氣氛。
“宴會開始吧。
”公爵宣布,坐進了椅子中。
他很惱火,情緒很不穩定,傑西卡想,損失那台爬蟲機車對他的打擊比想象的要大。
必定不僅僅是損失一座工廠的事。
看他的行動,就像一個陷入絕境的人。
她舉起叉子,希望掩飾自己突然産生的苦楚。
好呀!他陷入了絕境。
漸漸地,餐桌上恢複了活力,晚宴開始活躍起來。
蒸餾服制造商對傑西卡大贊廚師和美酒。
“這兩樣都是從卡拉丹帶來的。
”她說。
“妙極!”他咬了口牛肉,“簡直太美味了!吃不出一點香料的味道。
什麼東西都離不開香料,真讓人煩透了。
”
公會銀行代表看着餐桌對面的凱恩斯。
“據我所知,凱恩斯博士,又有一台香料開采車被沙蟲吞掉了。
”
“消息傳得真快啊!”公爵說。
“那麼,這是真的?”銀行家轉頭望向雷托公爵。
“當然,千真萬确!”公爵大聲叫道,“該死的運載器消失了。
這麼大的東西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沒有道理!”
“沙蟲出現時,沒有運載器去轉移爬蟲機車。
”凱恩斯說。
“完全沒有道理!”公爵重複道。
“沒人看見它飛走?”銀行家問。
“觀察站的人通常隻盯着沙漠上的情況。
”凱恩斯說,“他們主要負責監視沙蟲的蹤迹。
運載器上一般配有四名工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