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停下。
保羅從岩石脊背上撐起,轉身爬過一個斜坡。
傑西卡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他們滑下斜坡,落到一塊寬闊的平台上,轉過陡峭的岩壁。
穿越破碎之地的路途又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這一夜,傑西卡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手和腳下大大小小的東西——圓石、豆大的礫石、片狀石塊,豆大的沙、沙子、沙礫、塵土,還有粉末。
那些粉末會堵塞鼻腔過濾器,必須把它們吹出來;豆大的沙和豆大的礫石在堅硬的岩面上滾動,不小心踩上,可能會摔下去;片狀石塊會割手。
無所不在的沙子牽扯着他們的雙腿。
保羅突然在一塊岩石上停下腳步,傑西卡跌跌撞撞倒在他身旁,他把她扶住。
他指着左邊,她順着他的手臂看過去,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個懸崖上,兩百米的下方,一片沙漠像靜靜的海洋一般延綿不絕。
它躺在那裡,銀白色的月光灑在沙浪上——各種角度的陰影,彎成曲線形,遠處,是另一座籠罩在灰色朦胧中的山崖。
“沙海。
”她說。
“要穿過這片沙漠絕非易事。
”保羅說,他的聲音因過濾器蓋着臉而被壓低。
傑西卡四下看了看——除了沙别無他物。
保羅正眼望着前方的大沙漠,觀察影子的移動。
“大約有三四公裡遠。
”他說。
“沙蟲。
”她說。
“肯定有。
”
她隻感覺全身疲憊,肌肉酸疼,這讓她的知覺變得遲鈍。
“可以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嗎?”
保羅放下背包,坐下來,靠在上面。
傑西卡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岩石上。
她坐下時,保羅轉身在背包裡摸索起來。
“拿着。
”他說。
他幹燥的手把兩粒能量膠囊塞進她手裡。
她從蒸餾服水管中吸了一口水,吞下兩粒能量膠囊。
“把你的水喝完,”保羅說,“常言道,最好的存水之處就是你的身體,它使你充滿能量,讓你更強壯。
相信你的蒸餾服吧!”
她照做,把貯水袋中的水喝光,感覺體力恢複了。
她想到,此時此刻,雖然全身疲憊,但多麼甯靜啊!她回想起詩人戰士哥尼·哈萊克念過的一首詩:“一口幹食,一絲甯靜,勝過一棟充滿犧牲和争鬥的房舍。
”
傑西卡把這些話給保羅重複了一遍。
“那是哥尼說的。
”他說。
她聽出他說話的語調,是談及逝者時用的。
她想:啊,可憐的哥尼,他可能已經死了。
厄崔迪的軍隊不是死就是被俘,或是跟他們一樣,已經迷失在這無水的沙漠中。
“哥尼每次都會引經據典,”保羅說,“我現在還能聽見他的聲音:‘我将讓河流幹涸,把國土賣給邪惡之徒;我将讓家園荒蕪,把一切給予陌生人。
’”
傑西卡閉上眼睛,發現自己快被兒子熱情洋溢的聲音感動得落淚。
過了一會兒,保羅問道:“你……感覺如何?”
她明白他在問她懷孕的情況,于是說道:“你的妹妹還要等幾個月才會出生,我的身體……還行。
”
她想:我竟然和我兒子這樣說話,太生硬、太正式了!對這古怪之處,她出于貝尼·傑瑟裡特的本能,經過一番搜查,找到了自己說話如此正式的原因:我害怕我兒子;我對他的奇怪表現感到害怕。
我害怕他比我先看到的東西,害怕他可能會對我說的話。
保羅把頭罩拉下,蓋住眼睛,聽着夜幕下昆蟲的雜亂叫聲,但他心中充滿平靜。
他揉揉發癢的鼻孔,取下過濾器,一股濃濃的肉桂氣味撲鼻而來。
“這附近有香料。
”他說。
一陣柔風吹拂着保羅的臉頰,吹皺了他的連帽鬥篷。
但不像是來暴風的樣子,他已經能辨别它們的差異。
“快要天亮了。
”他說。
傑西卡點點頭。
“有個辦法可以安全通過這片沙漠,”保羅說,“是弗雷曼人的辦法。
”
“沙蟲?”
“我們的弗雷曼裝備中有一個沙槌,如果把它裝在這裡的岩石後面,”保羅說,“就能讓沙蟲忙上一陣子。
”
她朝橫亘在面前的那片月光下的沙漠望去。
“走四公裡路的時間?”
“也許。
如果我們走路時發出的聲音非常自然,不去招惹沙蟲……”
保羅打量着廣闊的沙漠,在他的預知夢境中搜尋着那神秘的啟示:背包中裝着沙槌,可以用它來設置陷阱。
奇怪的是,一想到沙蟲,他便感到渾身恐懼。
盡管在意識的邊緣,他覺得沙蟲應該受到尊敬,而不應該害怕……如果……如果……
他搖搖頭。
“必須是毫無節奏的聲音。
”傑西卡說。
“什麼?哦,是的。
如果我們打亂腳步……沙本身也要不時地移動,沙蟲不可能探查到每一種細微的聲音。
不過,在試之前,我們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
他眺望着遠處的那堵岩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