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人們的憤怒讓他們聽不見自己内心的聲音。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語錄》
聚在洞内大廳的人群散發出一種氣氛,傑西卡以前也曾感受過,和保羅殺死詹米那天的氣氛一模一樣。
人們的喃喃低語聲中透出緊張不安。
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就像長袍上的衣結。
傑西卡從保羅的私人住所出來,一邊朝小道上走,一邊把一個信筒塞進衣袍。
她從南方一路北上,長途跋涉,累是累了些,但現在已經休息夠了。
但保羅不允許他們使用繳獲的撲翼機,這讓她十分生氣。
“我們還沒有完全掌握制空權。
”保羅是這麼說的,“而且,我們也不能過分依賴外星燃油。
燃油和撲翼機必須集中起來并藏好,在總攻那天發揮最大的作用。
”
保羅和一群年輕人一起站在小道附近。
蒼白的燈光給眼前的景物染上了幾分不真實的意味,看上去像一幕舞台劇,隻不過加上了擁擠的人群所散發出的體味、嘈雜的低語、拖沓的腳步聲。
她打量着兒子,想知道他為什麼不急于向她展示意外驚喜——哥尼·哈萊克。
一想到哥尼,過去的輕松生活便重新湧上心頭,那些與保羅父親相親相愛的美好時光映現在她眼前。
斯第爾格和他的那一小群人站在小道的另一邊。
他一言不發,渾身散發出與生俱來的威嚴氣勢。
我們絕不能失去這個人。
傑西卡想,保羅的計劃一定要成功。
否則,不管發生什麼都将是極大的悲劇。
她大步走過小道,從斯第爾格面前走過去,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到前面的人群中,她朝保羅走過去的時候,人們紛紛為她讓出一條路,所到之處一片沉寂。
她知道這種沉默意味着什麼——憂慮不安和對聖母的敬畏。
走近保羅時,那些年輕人紛紛從保羅身邊散開,朝後退去。
他們對保羅表現出一種不同于以往的尊崇,但這種尊崇卻讓她深感不安。
“一切在你之下的人都觊觎你的地位。
”貝尼·傑瑟裡特格言是這麼說的。
可在這些人臉上,她沒有發現任何貪婪的表情。
人們的宗教狂熱使他們對保羅隻有仰望尊崇之心,毫無觊觎之意。
這時,她又記起另一句貝尼·傑瑟裡特諺語:“先知多死于暴力。
”
保羅看着她。
“是時候了。
”她說,把信筒遞給了他。
跟保羅在一起的人裡有一個比較膽大,他看着對面的斯第爾格,說道:“你要向他提出挑戰了嗎,穆阿迪布?是時候了。
否則他們會把你當成膽小鬼……”
“誰敢稱我為膽小鬼?”保羅怒喝,他的手飛快地伸向腰間,握住晶牙匕的刀柄。
保羅身邊的人首先沉默下來,随後,沉默漸漸蔓延到了所有的人群。
“咱們有正事要幹。
”保羅說,剛才提問的那人向後退去。
保羅轉過身,擠過人群,來到小道上,接着輕盈地跳上了平台,面向衆人。
“幹吧!”下面有人尖聲叫道。
尖叫過後,人群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保羅等着大家安靜下來。
在散亂的腳步聲和咳嗽聲中,整座岩洞慢慢安靜,最後,保羅擡起頭,開始講話,洪亮的聲音就連洞裡最遠的角落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保羅說。
他又等了一會兒,直到回應的喧嘩聲漸漸平息。
真的,他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保羅想。
他舉起信筒,思忖着裡面的内容。
他母親把它交到他手上,告訴他這是從一個哈克南信使身上繳獲的。
信裡的意思很清楚:拉班被抛棄了,現在隻能依賴厄拉科斯上現有的資源自力更生!他無法得到支援,也不會再有補給!
保羅再次高聲說道:“你們認為,現在時機成熟了,我該向斯第爾格挑戰,奪取軍隊的領導權!”沒等大家回答,保羅憤慨地厲聲說道,“你們以為李桑·阿爾-蓋布這麼愚蠢嗎?”
山洞裡一片死寂。
他認可了那些傳說,正打算為自己披上宗教的外衣,傑西卡想,他不該這麼做!
“這是慣例。
”有人大聲叫道。
“慣例改了。
”保羅淡淡地扔出這句話,試探着人們的情緒反應。
山洞一角響起一個憤怒的聲音:“要改些什麼得我們說了算!”
人群中響起幾聲零星的應和。
“悉聽尊便。
”保羅說。
傑西卡聽出了保羅話中的微妙語調,知道他正在運用自己教他的音言。
“你們說了算,”保羅認同道,“但先聽聽我怎麼說。
”
斯第爾格沿着小道走來,蓄着大胡子的臉看上去非常冷漠。
“這也是慣例。
”他說,“全民大會上,任何弗雷曼人都有發言權。
保羅-穆阿迪布也是弗雷曼人。
”
“部落的利益高于一切,對嗎?”保羅問。
斯第爾格繼續用威嚴而平淡的語氣說道:“這個原則始終領導着我們前進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