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說,現在向未來湧動,預知則伴随着這一過程。
你們明白嗎?從表面上看,預知像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但這種力量不能用于預測目标、預知目的。
被波濤卷裹的碎片能說出它将被帶往何處嗎?神谕沒有因果關系,它隻管傳送過來、彙集起來,而你隻能接受這一切。
如此一來,你便知道了許多智力無法探測究竟的東西。
你的理性意識會排斥它們,而在這個排斥的過程中,理性也變成了預知過程的一部分,最終被這個過程征服。
”
“也就是說您無法做到?”斯第爾格問。
“如果我有意識地用預知能力搜尋杜拜星,”保羅直接對伊勒琅說,“可能反而将它從我的預知範圍内排斥出去。
”
“這是混沌!”伊勒琅反駁道,“與自然規律不一緻。
”
“我說過它不遵循任何自然法則。
”保羅說。
“這麼說,你的魔力有其局限,看到的有限,能做的也有限?”伊勒琅問。
保羅還沒來得及回答,厄莉娅就說:“親愛的伊勒琅,預知能力沒有任何局限性。
至于不一緻,宇宙并不一定非得保持什麼一緻性。
”
“可他說……”
“你非要我哥哥解釋沒有局限之物的局限性,這怎麼可能呢?完全超出了理智的範圍嘛。
”
厄莉娅這麼做真可惡,保羅想,這是在捉弄伊勒琅。
伊勒琅的頭腦很清晰,但這種清晰完全依賴一種觀念,即世間萬物無不有其局限,正是這種局限構成了事物的界限。
他把目光轉向柯巴,此人的坐姿像一個正在聆聽天啟的虔誠教徒,全神貫注,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傾聽着。
齊紮拉教團會怎樣利用這番對話?造成更多的宗教神秘感?喚起更大的敬畏?毫無疑問。
“那麼,您打算就按這樣簽訂這份合約?”斯第爾格問。
保羅笑了。
幸好有斯第爾格這句話,神谕的問題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斯第爾格的目标是取得勝利,而不是發現真理。
和平、公正,加上穩定的貨币流通——這就是斯第爾格的世界。
他要的東西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着的——比如合約上的簽名。
“我會簽的。
”保羅說。
斯第爾格又拿出一個文件夾:“這是來自伊克斯戰區司令官的最新消息,裡面談到了當地人的制憲熱情。
”這個弗雷曼老人瞥了一眼契尼,契尼聳聳肩。
伊勒琅剛才閉上了眼睛,雙手放在額前,運用她的強力記憶術記下會議的一切内容。
這時她睜開雙眼,專注地望着保羅。
“伊克斯聯邦已經表示歸順了。
”斯第爾格說,“可他們的談判者對帝國的稅額提出了質疑,他們……”
“他們想合法地限制帝國的意志。
”保羅說,“想限制我的是誰,蘭茲拉德聯合會還是宇聯商會?”
斯第爾格從文件夾裡取出一張便條。
“這是我們的一個間諜搞到的,是宇聯商會少數派秘密會議的備忘錄。
”他用平靜的聲音念着這封密件,“‘必須阻止皇帝追求獨裁的努力。
我們必須向世人揭示這個厄崔迪人的真面目,将他在蘭茲拉德聯合會法規、宗教活動和官僚政體這三者的掩飾下所玩弄的種種權術大白于天下。
’”他把便條放進文件夾。
“一部憲法。
”契尼喃喃地說。
保羅看了看她,又看看斯第爾格。
聖戰的基礎開始動搖了,保羅心想,可惜這種搖撼沒有來得更早,那樣我就不至于卷進去。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自己早在聖戰爆發之前預見到的有關這場戰争的種種幻象,想起了當時體驗到的強烈的恐怖和厭惡。
到了今天,他所看到的幻象更加可怕。
更重要的是,他親身經曆了實實在在的暴力。
他無數次親眼看到他的弗雷曼人從他身邊沖殺向前,在堅定的信仰的鼓舞下投入聖戰。
當然,聖戰也是有限的,和永恒相比,它隻是短暫的一瞬,可它帶來的恐怖使過去所有的恐怖都相形見绌。
而且全是以我的名義,保羅想。
“也許應該給他們一部形式上的憲法。
”契尼提議,“但不是真正的憲法。
”
“欺騙也是一種治國工具。
”伊勒琅贊同。
“任何權力都必須加以限制,那些把他們的希望寄托在一部憲法中的人無疑會發現這一點。
”保羅說。
柯巴改變了自己虔敬的姿勢,挺直身子:“陛下?”
“什麼?”保羅想,是了!這是個對那部尚不存在的憲法抱同情态度的人。
“我們可以先試着頒布一部宗教憲法。
”柯巴說,“讓虔信者可以……”
“不!”保羅厲聲說,“議會必須頒布一條命令。
你在記錄嗎,伊勒琅?”
“是的,陛下。
”伊勒琅說。
她的聲音冷漠呆闆,顯然非常不喜歡這份被迫承擔的枯燥乏味的工作。
“憲法會變成極端的專制,”保羅說,“其權力至高無上。
憲法是鼓動起來的社會權力,沒有任何道德和良心。
它可以摧毀社會的各個階層,無情地抹殺所有尊嚴和個性。
它沒有穩定的标準,也不受任何限制。
與此相比,我則是有限制的。
為了給我的人民提供絕對的保護,我禁止頒布憲法。
議會特發此令。
年、月、日,等等。
”
“伊克斯聯邦提出的稅的問題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