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瞥了一眼斯第爾格,發現這個弗雷曼人已經被迷信的畏懼徹底壓倒了,他的弗雷曼衛兵身上也彌漫了這種情緒。
斯第爾格的腦子裡肯定在琢磨着這個可恨的宇航公會,以及特萊拉人,還有死靈。
保羅又轉向那個死靈,問道:“海特,這是你唯一的名字嗎?”
死靈深色的臉龐上挂着安詳的微笑,金屬眼睛動了動,注視着保羅,但隻是機械的凝視。
“陛下,這就是我的名字:海特。
”
透過黑黢黢的窺視孔凝神觀察的厄莉娅不由得顫抖起來。
不錯,這正是艾達荷的聲音,确确實實是他的聲音,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能辨認出來。
“我喜歡用這個聲音說話,”死靈接着說,“但願陛下也同樣喜歡它。
特萊拉人說,這是一個标志,表明我聽過這個聲音……在從前。
”
“但這一點,你卻無法完全肯定。
”保羅說。
“我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陛下。
他們對我解釋過,說我不能保留前身的記憶,留下來的隻是基因模式。
但我頭腦中仍有一些小縫隙殘留着過去熟悉的事物所遺留的些許痕迹,比如語音、地點、食物、聲響、動作……還有我手中的這把劍、撲翼飛機的操縱器等……”
保羅發現宇航公會的來人正專注地傾聽着這番對話,于是問:“你知道自己是一份禮物嗎?”
“有人向我解釋過,陛下。
”
保羅向後一靠,雙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
我有什麼虧欠鄧肯的呢?他心想。
那個人為救我而死。
可他不是艾達荷,他隻是一個死靈。
然而,正是站在這裡的這個軀體和頭腦,教會了保羅駕駛撲翼飛機,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肩上長出了一雙翅膀似的。
保羅還知道,要不是艾達荷的嚴格訓練,他根本不可能學會使劍。
死靈,這個軀殼讓人難以自制地産生許多錯覺。
舊有的印象難以抹去。
鄧肯·艾達荷。
但說到底,這個死靈的外表仍然隻不過是一副面具,借以藏身,随時可以抛掉,和特萊拉人借以藏身的其他面具并無不同。
“你将怎樣為朕效力?”保羅問。
“我将竭盡全力滿足陛下的任何要求。
”
藏在隐蔽處觀看的厄莉娅被死靈的謙卑深深打動了,她看不出其中有任何僞飾。
這個新鄧肯·艾達荷身上閃耀着絕對純潔無邪的光彩。
原來的那個艾達荷大大咧咧,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這個死靈身上卻再也找不到這些毛病了,他像一張白紙,但特萊拉人究竟在上面寫了些……什麼?
她察覺到了這份禮物下面隐藏的危險。
這是一件特萊拉産品。
特萊拉人制造的任何東西都顯露出某種令人不安的缺乏克制,他們的行動隻受他們的好奇心驅使,而這種好奇心又完全沒有任何約束。
他們吹噓說他們有本事把人類這種原材料改造成任何東西,可以改造成聖人,也可以改造成魔鬼。
他們曾經制造出一個殺手門泰特,一個可以戰勝蘇克醫學院帝國預處理程序的殺人大夫。
他們的産品還包括老實勤快的仆人,恭順的、可以滿足任何性要求的性玩偶,還有士兵、将軍、哲學家,有的時候甚至包括道德家。
保羅站起來看着艾德雷克。
“這份禮物接受過什麼培訓?”他問。
“特萊拉人的意圖是把這個死靈訓練成門泰特,以及禅遜尼派的哲人。
經過這些訓練,他們希望他的劍術造詣在原來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艾德雷克說,“但願陛下喜歡。
”
“他們做到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陛下。
”
保羅細細琢磨着這個回答。
他明察秋毫的能力告訴他,艾德雷克打心眼裡相信這個死靈就是艾達荷。
但遠不止這些。
時間向未來流動,這個有預見能力的宇航員便在其中,他的動向暗藏着危險,至于這種危險究竟是什麼,他一時還看不清楚。
海特,這個特萊拉名字中有一種危險的意味。
保羅一陣沖動,很想拒絕這件禮物。
但他知道,他不可能真的這麼幹。
這具軀殼有功于厄崔迪的家族——他們的敵人對這一點知道得一清二楚。
“禅遜尼的哲人。
”保羅若有所思地說。
他再次看看死靈,“你明白自己的角色和任務嗎?”
“我将謙恭地為陛下服務。
我的腦子被洗過了,身為人類時曾經有過的一切負擔和牽挂都已不複存在。
”
“你希望朕叫你海特還是鄧肯·艾達荷?”保羅問。
“随便陛下怎樣稱呼我都行,因為我不是一個名字。
”
“你喜歡鄧肯·艾達荷這個名字嗎?”
“我想那曾經是我的名字,陛下。
我的身體對這個名字做出了反應,它挺适合我的。
可是……它喚起的是一種奇怪的反應。
我想,一個人的名字在喚起愉悅的同時,免不了會伴随着許多不快。
”
“那麼,最能給你快樂的東西是什麼?”保羅問。
死靈出乎意料地笑了起來:“從别人身上尋找能揭示我前身的痕迹。
”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