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厄莉娅,
離開那孕育天堂的子宮!神聖啊,神聖啊,神聖啊!
如火沙般兇惡的敵人聯合起來
對抗我們的主宰。
他能看見,
即使沒有眼睛!
即使惡魔降下災禍!
神聖啊,神聖啊,神聖啊!
這個難解的謎團,
他解開了。
成為獻身者!
——《穆阿迪布之歌:月亮的墜落》
整整七天高熱輻射似的瘋狂騷動之後,皇宮總算平靜下來了。
早晨,人們開始出來走動,聚在一塊兒竊竊私語,步履又輕又慢。
也有人跑來跑去,樣子非常奇怪:踮着腳尖,步子卻急匆匆像逃命一般。
一支警衛部隊從前院進來,引起一陣疑惑。
這些新來者響亮的腳步聲、四下布防的動靜、擺弄武器的聲音,無不引得大家緊皺眉頭。
但沒過多久,新來者也感染了這裡鬼鬼祟祟的氣氛,開始蹑手蹑腳起來。
熔岩彈仍然是人們議論不休的話題。
“他說,那種火焰是藍綠色的,還帶着一股地獄的氣味。
”
“愛爾帕是個傻瓜!他說甯願自殺也不要特萊拉人的眼睛。
”
“我不想談論眼睛的事。
”
“穆阿迪布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叫出了我的名字!”
“沒有眼睛他是怎麼看見的?”
“大家正打算離開這兒,你聽說了嗎?人人都覺得害怕。
耐布們說要去梅克布穴地,召開一次大會。
”
“他們對那個頌詞作者做了什麼?”
“我看見他被帶進了耐布們開會的房間。
想想看,柯巴居然成了囚犯!”
契尼很早就起來了,是被皇宮的寂靜驚起的。
她發現保羅正坐在自己旁邊,沒有眼睛的眼窩盯着卧室牆壁的某個地方。
熔岩彈對眼睛的特殊組織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隻好挖去被毀的肌肉。
針劑和外用油膏挽救了眼窩周圍生命力旺盛的肌肉,但她感到,輻射已經深入,其危害範圍已經超出眼睛了。
她坐了起來,突然覺得餓得要命。
她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擺在床邊的食物:香料面包,一大塊奶酪。
保羅指指食物:“這方面,親愛的,實在是沒法子,相信我。
”
直到現在,那雙空空的眼窩對着契尼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有點害怕。
她已經不指望聽明白他的解釋了。
他那些話未免太奇怪了:“我接受了沙漠的洗禮,代價就是,我喪失了我的信仰。
現在誰還做信仰這種生意?誰會買,誰又會賣?”
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慷慨地為所有和他同遭不幸的士兵買了特萊拉人的眼睛,但他自己不用,甚至拒絕考慮。
契尼吃飽了,從床上溜下來,瞥了一眼身後的保羅。
他看起來很疲憊,嘴唇閉得緊緊的,深色的頭發一根根豎着,淩亂不堪,顯然沒睡好覺,表情陰郁而冷淡。
對他來說,睡眠似乎沒起到恢複體力的作用。
她轉過臉,悄聲說:“親愛的……親愛的……”他伸出手,把她重新拉上床,吻着她的臉頰。
“快了,就要回到我們的沙漠了。
”他悄聲說,“隻要把這兒的幾件事辦完就行。
”
她為他話裡的決絕之意戰栗不已。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呢喃着:“不要怕我,我的塞哈亞。
忘掉種種神秘,接受我的愛吧。
愛不神秘,它來自生活。
你沒有感覺到嗎?”
“我感覺到了。
”
她一隻手掌按在他的胸脯上,數着他的心跳。
他的愛喚醒了她内心的弗雷曼靈魂,讓它奔騰不止、洶湧澎湃、狂野不羁。
一種無比的力量包圍了她。
“我許諾你一件事,親愛的。
”他說,“我們的孩子将統治一個無比輝煌、無比偉大的帝國,跟這個帝國相比,我的帝國将不值一提。
”
“可我們隻能擁有現在!”她反駁着,竭力壓下一聲無淚的嗚咽,“還有……我覺得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我們永遠在一起,我們擁有永恒,親愛的。
”
“你或許會擁有永恒,可我隻有現在。
”
“現在就是永遠。
”他拍了拍她的前額。
她緊緊靠着他,嘴唇吻着他的脖子。
壓力攪動了子宮裡的胎兒。
她感到它在踢她。
保羅也感到了。
他把手放在她的肚腹上:“啊哈,宇宙的小統治者,再耐心等等,你的時代就要到了。
可現在是屬于我的。
”
提起她肚子裡的孩子時,他為什麼總用單數?難道醫生沒有告訴他嗎?她搜尋着自己的記憶,驚奇地發現他們之間從未談到過這個問題。
但他一定知道她懷的是雙胞胎。
她猶豫着,想把這個問題提出來。
他一定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她的一切。
他的手,他的嘴……他渾身上下都知道她。
隔了一會兒,她說:“是的,親愛的,現在就是永遠……現在就是現實。
”她緊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