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着卡拉丹
為它命運多舛的主人而哀悼——
你痛苦地發覺
即使新的愛戀也無法抹去
那些永遠的鬼魂。
——摘自《哈班亞挽歌·副歌》
斯第爾格将雙胞胎周圍衛兵的數量增加到了原來的四倍,但他也知道,這麼做用處不大。
小夥子很像那位給了他名字的老雷托公爵。
任何熟悉老公爵的人都會看出這兩個人的相似之處。
雷托有和他一樣的若有所思的表情,也具備老公爵的警覺,但警覺卻敵不過潛在的狂野,易于作出危險的決定。
甘尼瑪則更像她的母親。
她有和契尼一樣的紅發、和契尼一樣的眼睛,遇到難題時的思考方式也和契尼一樣。
她經常說,她隻會做那些必須做的事,但無論雷托走到哪兒,她都會跟他一塊兒去。
雷托會将他們帶入險境。
斯第爾格一次也沒想過把這個問題告訴厄莉娅。
不告訴厄莉娅,當然也就不能告訴伊勒琅,後者不管什麼都會報告給厄莉娅。
斯第爾格已經意識到,自己完全接受了雷托對于厄莉娅的評價。
她随意、無情地利用人民,他想,她甚至用那種方式利用鄧肯,她倒不至于來對付我或殺了我,她隻會抛棄我。
加強警衛力量的同時,斯第爾格在他的穴地内四處遊蕩,像個穿着長袍的幽靈,審視一切。
他時時想着雷托引發的困惑:如果不能依靠傳統,他的生命又将依靠什麼呢?
歡迎傑西卡夫人的那天下午,斯第爾格看到甘尼瑪和她祖母站在通向穴地大會場的入口。
時間還早,厄莉娅還沒到,但人們已經開始湧入會場,并在經過這對老人和孩子時偷偷地窺視他們。
斯第爾格在人流之外的石壁凹陷處停住腳步,看着老人和孩子。
漸漸聚集的人群發出的嗡嗡聲,使他無法聽到她們在說什麼。
許多部落的人今天都會來到這裡,歡迎聖母回到他們身邊。
他盯着甘尼瑪。
她的雙眼、她說話時這雙眼睛活動的樣子!她雙眼的運動吸引着他。
那對深藍色、堅定的、嚴厲的、若有所思的眼睛。
還有她搖頭将紅發甩離肩膀的樣子:那就是契尼。
像鬼魂的複蘇,相似得出奇。
斯第爾格慢慢走近,在另一處凹陷處停了下來。
甘尼瑪觀察事物的方式不像他知道的其他任何孩子——除了她哥哥。
雷托在哪兒?斯第爾格轉眼看着擁擠的通道。
一旦出現任何差錯,他的衛兵就會發出警告。
他搖了搖頭。
這對雙胞胎讓他心神不甯。
他們持續不斷地折磨着他原本平靜的内心,他幾乎有點恨他們了。
血緣關系并不能阻止仇恨,但是血液(還有其中珍貴的水分)凝成的血緣關系的作用仍然是不能否認的。
現在,這對跟他有血緣關系的雙胞胎就是他最重要的責任。
棕色的光線透過灰塵照射到甘尼瑪和傑西卡身後的岩洞會場。
光線射到孩子的肩膀和她穿的新白袍上,當她轉過頭去看着人流經過時,光線照亮了她的頭發。
為什麼雷托要用這些困惑折磨我?他想。
他無疑是故意的。
或許雷托想讓我分享一點他的精神曆程。
斯第爾格知道這對雙胞胎為什麼會與衆不同,但他的理智卻總是無法接受他知道的事實。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曆:意識覺醒、身體卻被囚禁在子宮内——受孕之後第二個月就有了意識,人們是這麼說的。
雷托說過,他的記憶就像“體内的全息圖像,從覺醒的那一刻起便不斷擴大,細節也在不斷增加,但是形狀和輪廓從未變過”。
斯第爾格看着甘尼瑪和傑西卡夫人,第一次意識到她們的生活是什麼滋味:糾纏在一張由無窮的記憶組成的巨網中,無法為自己的意識找到一個可以退避的小屋。
她們必須将無法形容的瘋狂和混亂整合起來,随時在一個答案與問題迅速變化、倏忽往來的環境中,對無窮的提議作出選擇。
對她們來說,沒有一成不變的傳統。
模棱兩可的問題也沒有絕對的答案。
什麼能起作用?不起作用的東西;什麼不起作用?會起作用的東西。
簡直像古老的弗雷曼謎語。
為什麼他希望我理解這些東西?斯第爾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