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時不時地會有一段加速發展期,新生活力與羁絆守舊之間爆發出激烈的競賽。
在這種不定期發生的競賽中,任何停留都是一種奢侈。
隻有在這種時候,人們才會意識到:一切都是允許的,一切皆有可能。
——摘自《穆阿迪布外書》
與沙子的接觸很重要,雷托告訴自己。
他坐在蔚藍的天空下,感覺着屁股下的沙粒。
他們又一次強迫雷托服下了大劑量的香料,現在他的意識如同漩渦般轉個不停。
在漩渦的中央有一個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為什麼他們堅持要我說出來呢?哥尼很固執,這一點毋庸置疑,另一方面,他還接到了傑西卡夫人的命令。
為了“上好這一課”,他們把他從穴地帶到外面的日光下。
在身體從穴地來到這裡的短短的旅途中,他産生了某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的内在意識正在調解一場發生在雷托公爵和哈克南男爵之間的戰争。
他們在他體内通過他進行着間接的争鬥,因為他不允許他們直接面對面交鋒。
這場戰争讓他懂得了厄莉娅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憐的厄莉娅。
我對于香料之旅的恐懼是對的,他想。
他對傑西卡夫人憤憤不已。
她那該死的戈姆刺!抵抗的結果不是勝利就是死亡。
她雖然無法把毒針頂在他的脖子旁,但她可以将他送進已經攫獲了她女兒的危險深淵。
一陣喘息聲侵入了他的意識。
聲音起伏不定,時而響亮,時而輕柔,然後重又變得響亮……輕柔。
他無法分辨這是來自現實還是香料創造的幻境。
雷托的身體軟綿綿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他感覺到了屁股底下的熱沙。
雖然前面擺了一塊墊子,但他還是直接坐在沙子上。
一個影子橫在墊子上:是納穆瑞。
雷托盯着墊子上雜亂的圖案,覺得上頭似乎不斷冒着氣泡。
他的意識自行遊蕩在另一個地方,一個綠色植被連着天際的地方。
他的腦子一陣陣悸痛。
他覺得自己在發燒,很熱。
肉體的高熱擠走了感官,他隻能隐約感到危險的影子在移動。
納穆瑞和他的刀。
熱……熱……終于,雷托飄浮在天空與沙漠之間,什麼也感覺不到,除了燃燒般的高熱。
他在等待着一件事情的發生,并認為這件事将是宇宙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熱烈的陽光撞在他身邊,燦爛地墜毀。
雷托的内心沒有甯靜,也沒有安全感。
我的金色通道在何方?在每一個爬蟲爬過的地方。
每一個。
我的皮膚不是我自己的。
他的神經傳遞着這個問題,等待着回答。
擡起頭,他命令自己的神經。
一個可能是他自己的頭向上擡起,望着明亮陽光中的一塊黑斑。
有人在低語:“他已經深入未來。
”
沒有回答。
火辣辣的太陽繼續釋放着熱浪。
漸漸地,他的意識之潮擁着他飄過一大片綠色的虛無,在那裡,低矮的沙丘後,離凸出的懸崖頂端不到一公裡的地方,綠色的未來正在發芽,正在茁壯成長,要長成無邊的綠色、膨脹的綠色、綠色外的綠色,直至天際。
所有綠色中,連一條沙蟲也沒有。
野生的植被長勢繁茂,但沒有夏胡魯。
雷托感到自己已經越過了樊籬,跨進一片隻在想象中見過的新天地。
現在的他正透過面紗看着這個世界,世人把這張面紗稱作“未知”。
它現在成了殘酷的現實。
他感到紅色的生命之果在他手上搖曳。
果汁正從他的體内流走,而這果汁就是他血管中流淌的香料萃取物。
沒有夏胡魯,沒有香料。
他看到了未來,一個缺失了巨大的灰色沙蟲的未來。
他知道,但他無法從恍惚中擺脫,無法脫離這個未來。
突然間,他的意識開始後退——後退,後退,遠離了如此極端的未來。
他的思維回到了他體内。
他發現自己無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視野中的任何細節上,但是他聽到了體内的聲音。
它說着一種古老的語言,他完全聽懂了。
聲音既悅耳又歡快,但是内容卻震撼着他。
“并不是現在影響了将來,你這個傻瓜。
應該倒過來,未來形成了現在。
你完全弄反了。
未來是确定的,現在一連串的事實隻不過是确保未來的确定和無法避免。
”
這些話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