瞠目結舌。
他感到恐懼在他肉體内生成。
由此,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仍然存在,但是不計後果的自然和狂野的幻象讓他覺得自己動彈不得,陷入無助,無法讓肌肉聽命。
他知道自己越來越屈服于體内生命的沖擊。
他陷入了恐慌,以為自己将要失去對它們的控制,最終堕落成為邪物。
雷托感到自己的身體恐慌地扭動着。
他已經開始依靠剛剛征服的體内生命的善意合作,但他們現在卻背叛了他。
他幾乎喪失了自我。
雷托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意識中形成一個自我形象,但看到的卻是一個個相互重疊的畫面,每個畫面代表着不同的年紀:從嬰兒直到老态龍鐘。
他想起了體内的父親早先給他的訓練:讓手先變年輕,然後再變老。
但現在,他已經喪失了現實感,意識中的形象于是徹底混淆起來,甚至無法區分自己與自己體内的生命。
一道閃亮的雷電劈碎了他。
雷托感到自己的意識迸成了碎片,紛紛飄離。
但在存在與消亡之間,他仍然保有一絲微弱的自我意識。
在這個希望的鼓舞下,他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了呼吸。
吸氣……呼氣。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陰。
呼出這口氣:陽。
在他剛好夠不着的地方,有一塊不受任何幹擾的獨立之地。
與生俱來的多重生命帶來了混亂,而這塊獨立之地則代表着他徹底地征服了混亂——不是錯覺,而是真正的勝利。
他現在知道他以前犯的錯誤了:他在入定的作用中選擇了尋求力量,而不是去面對他和甘尼瑪不敢面對的恐懼。
正是恐懼擊倒了厄莉娅!
對力量的追求還布下了另一個陷阱,把他引入了幻想,把假象展示在他眼前。
現在,假象轉了過去,他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他在中央,毫不費力便可以極目縱覽全部預知幻象。
他充滿了喜悅之情。
他想笑,但是他拒絕享受這種奢侈,因為笑聲會關上記憶的大門。
啊,我的記憶,他想。
我看到了你所制造的假象。
從現在起,你無須再為我編造下一時刻的圖像了。
你隻需要告訴我如何創造新的未來。
我不會把自己綁在過去的車轍上。
這個想法在他的意識内擴散開來,如同清水洗刷着地面。
随着擴散,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整個身體,感覺到了每個細胞、每條神經。
他入定了。
在安甯中,他聽到了聲音,他知道聲音是從很遠處傳來的,但是他聽得真切,仿佛在聽山谷中的回音。
其中一個聲音是哈萊克的:“或許我們讓他喝得太多了。
”
納穆瑞回答道:“我們完全遵照她的要求。
”
“或許我們該回到那兒,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
”哈萊克說道。
“薩巴赫對這種事很在行。
如果有麻煩,她會立即通知我們。
”納穆瑞說道。
“我不喜歡薩巴赫的參與。
”哈萊克說道。
“她是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納穆瑞說道。
雷托感到他身體之外一片光明,而體内則是一片黑暗,但這黑暗是私密的、溫暖的,能保護他。
光明開始變得狂野,他感覺光明來自體内的黑暗,爆發般向外沖去,如同一朵絢麗的彩雲。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牽着他站起來,然而他仍然保持着與每個細胞、每條神經的親密接觸。
體内的生命排成整齊的隊列,沒有一絲混亂。
他們和他的内心保持一緻,變得非常安靜。
所有記憶生命既各自獨立,又共同組成一個不可分的非物質整體。
雷托對他們說道:“我是你們的精神。
我是你們唯一能實現的生命。
我是你們的居住地,是你們唯一的家園。
沒有我,有序的宇宙将陷入混亂。
創造力和破壞力在我體内緊密相連,隻有我才能斡旋于二者之間。
沒有我,人類将陷入泥潭和無知。
通過我,你們和他們能找到遠離混亂的唯一道路:感知生命。
”
說完後,他放手讓自己離開,變回了他自己,他個人的自我已融合了他的全部過去。
這不是勝利,也不是失敗,而是一種在他與任何他選擇的體内生命之間分享的新東西。
雷托體會着這新東西,讓它掌握了每個細胞、每條神經,在他自己切斷和細胞及神經的緊密接觸時,由它來接替。
過了一會兒,他蘇醒過來。
刹那間,他知道了自己的肉體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