謬論摻和在一起,就像帽貝似的緊緊粘在人類事務上。
”雷托說。
“陛下,您不集中注意力讓我很為難。
”
“可我的注意力很集中,莫尼奧。
”
“沒集中在我身上。
”
“并沒有把你漏掉。
”
“您的注意力在遊移,陛下。
您不必對我隐瞞。
我甯肯不忠于自己也絕不會不忠于您。
”
“你覺得我在撿羊毛?”
“撿什麼,陛下?”莫尼奧以前從沒問過這個詞,但這次……
雷托解釋了這個典故,心想:多麼古老啊!雷托的記憶裡響起了織機和梭子咔嗒咔嗒的聲音。
從動物皮毛到人的衣服……從獵人到牧人……漫長的意識覺醒之路……現在他們必須再繼續一段征程,比古人走過的還要漫長。
“您總是胡思亂想。
”莫尼奧不客氣地指出。
“我有的是時間胡思亂想。
對于一個集萬衆于一身的存在,這是頂頂有趣的事情。
”
“但是,陛下,有些事情需要我們……”
“你肯定想不到我為什麼胡思亂想,莫尼奧。
常人花一分鐘都懶得去想的事,我可以琢磨一整天。
為什麼吝啬這點時間呢?我的壽命大概有四千年,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什麼關系?人的壽命有多長?一百萬分鐘?我活過的天數都有這麼多了。
”
莫尼奧呆在那裡啞口無言,這種比較讓他自慚形穢。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在雷托眼裡不過是一粒塵埃。
他也開始“撿羊毛”了。
語言……語言……語言,莫尼奧想。
“語言對于涉及感知的事物往往沒什麼用。
”雷托說。
莫尼奧盡力控制呼吸,隻留一絲氣息。
神帝能讀心!
“縱觀我們的曆史,”雷托說,“語言最大的作用就是對某些超常事件進行自圓其說的叙述,在公認的編年史中為這類事件找到一個位置,給它們一個解釋,以便此後我們能一直沿用這些描述,然後說:‘這就是它的意義。
’”
莫尼奧感到這些話語把自己壓垮了,那些可能引起他思索的言外之意讓他恐懼。
“真相就是這樣遺失在曆史中的。
”雷托說。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沉默,莫尼奧大着膽子說:“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陛下。
婚禮怎麼安排?”
他的聲音聽上去多麼疲憊,雷托想,他徹底垮了。
雷托快速說道:“你将給我前所未有的幫助。
婚禮必須經過最周密的安排。
隻有你的細緻嚴謹才能勝任。
”
“地點,陛下?”
聲音裡有了點精神。
“沙厲爾的泰伯村。
”
“時間?”
“你來定。
一切準備妥當了就宣布。
”
“具體儀式呢?”
“我會安排的。
”
“您需要幫手嗎,陛下?裝飾品之類呢?”
“儀式的點綴?”
“我可能沒想到的任何特别的東……”
“我們的小把戲不需要很多東西。
”
“陛下!我求您!請……”
“你将站在新娘身邊,把她托付給我。
”雷托說,“我們采用古老的弗雷曼儀式。
”
“那麼我們要用到水環了。
”莫尼奧說。
“是的!我會用甘尼的水環。
”
“都有誰出席,陛下?”
“隻有一隊魚言士和貴族。
”
莫尼奧盯着雷托的面孔。
“陛下說的‘貴族’是什麼……什麼意思?”
“你、你的家人、内務侍臣、帝堡官員。
”
“我的家……”莫尼奧咽下了後半句,“算上賽歐娜?”
“如果她通過考驗的話。
”
“可……”
“她不是你家人?”
“當然是,陛下。
她是厄崔迪人和……”
“那就肯定要算上賽歐娜!”
莫尼奧從兜裡掏出一部微型備忘器,這是一種暗黑色的伊克斯設備,在密密麻麻的芭特勒聖戰違禁品清單中可以找到其名稱。
雷托不覺莞爾。
莫尼奧明确了自己的責任,開始執行了。
鄧肯·艾達荷在大門外嚷嚷得更厲害了,但莫尼奧沒有理會。
莫尼奧清楚自己的特權價值幾何,雷托想,這是另一種聯姻——特權與責任的聯姻,也成了貴族自我辯白的托詞。
莫尼奧結束了記錄。
“還有一些細節問題,陛下。
”莫尼奧說,“赫娃需要什麼特殊的服飾嗎?”
“蒸餾服和弗雷曼新娘禮服,要真貨。
”
“珠寶首飾呢?”
雷托盯着莫尼奧在微型備忘器上快速移動的手指,看到了一個分崩離析的場景。
領導力、勇氣、對知識的感悟力、條理性——莫尼奧樣樣齊備。
這些優點猶如一圈神聖的光環圍繞着他,但除了我,誰也看不出還有一股力量在由内而外地腐蝕他。
這是不可避免的。
在我離去之後,人人都能看得出來。
“陛下?”莫尼奧催問道,“您在撿羊毛?”
哈!他喜歡這個詞!
“就這些。
”雷托說,“隻要禮服、蒸餾服和水環。
”
莫尼奧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他現在朝前看了,雷托想,但這件新鮮事一樣會過去。
到時候他又要往回看。
我曾經還對他抱有那麼高的期望。
算了……也許賽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