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壓制而制定的法律,通常會助長它意圖壓制的事物。
這是曆史上所有的法律專業人士在工作中所仰仗的準繩。
——《貝尼·傑瑟裡特箴言》
在中樞之中徘徊視察時(近來沒那麼頻繁,由此變得更專注),歐德雷翟會注意是否有懈怠的迹象,尤其會注意那些工作過于順暢的地方。
作為最權威的看門狗,大聖母有自己關于監察的說法:“給我一個完全順暢的工作環節,我會讓你看到有人在掩蓋錯誤。
不颠簸的船根本不是船。
”
她經常這麼說,以至于它成了姐妹們(甚至包括有些侍祭)用來評論大聖母的特殊說法。
“真正的船會颠簸。
”竊笑聲。
貝隆達陪伴着歐德雷翟進行今早的視察,沒有提及“每月一次”已拉長到了“每兩月一次”——是否成了慣例?這次視察已比計劃中的晚了一個星期。
貝爾打算利用這個時機來商讨艾達荷的問題。
她拽上了塔瑪拉尼,盡管塔瑪在這個時間段應該去評估監理的表現。
二對一?歐德雷翟暗自想着。
她并不認為貝爾或塔瑪對大聖母的意圖有什麼懷疑。
不管怎樣,它總會曝光,如同塔拉紮的計劃。
等到時機成熟時,是嗎,塔爾?
她們沿着走廊快步前行,黑色的長袍發出急促的摩擦聲,眼睛注意着一切。
眼前的景象都很熟悉,但她們在尋找新鮮的東西。
歐德雷翟左肩上佩戴着通信器,像是塊放錯了位置的潛水壓鉛。
在最近的這些日子裡,絕不能斷了聯絡。
任何貝尼·傑瑟裡特中心的幕後都有支持設施:診所—醫院、廚房、停屍房、垃圾處理系統、開墾系統(附加在污水和垃圾處理系統上)、交通和通信、餐食供應、鍛煉場所、侍祭與學員的學校、所有宗派的住所、會議中心、測試設備和更多其他的東西。
人員變動很大,因為離散,或是被賦予了新責任。
這一切都得依照微妙精巧的貝尼·傑瑟裡特意識。
但是,原有的任務和崗位依然存在。
在她們從一個區域快速走向另一個區域時,歐德雷翟提到了姐妹會的離散,沒有刻意隐藏對她們變成“原子家庭”的沮喪。
“我難以想象人類離散到無垠的宇宙中,”塔瑪說道,“從概率上來說……”
“無限可能性的博弈。
”歐德雷翟跨過了一段破損的路肩,“這裡需要修一下。
自從我們學會了躍入折疊空間,就一直在進行無限的博弈。
”
貝隆達的聲音裡沒有愉悅:“這不是博弈!”
歐德雷翟可以體會貝隆達的感覺。
我們從未見過虛無的空間。
總有更多的星系。
塔瑪是對的。
當你專注于金色通道時,會産生畏懼感。
探險的記憶給了姐妹會一個統計上的數字,但僅此而已。
在任意集合内,有那麼多可供居住的行星,而且還有額外的行星可以改造成類地行星。
“那裡在發生着什麼?”塔瑪拉尼問道。
一個她們無法回答的問題。
要問無限能産生什麼,唯一的答案就是“任何東西”。
任何好的,任何壞的;任何上帝,任何魔鬼。
“尊母該不會是想逃離什麼吧?”歐德雷翟問道,“有可能嗎?”
“這些猜測毫無意義,”貝隆達抱怨道,“我們甚至都不知道折疊空間是否會帶我們通往一個宇宙,還是很多個……甚至無窮多個不斷膨脹和破裂的泡沫。
”
“暴君對此的理解比我們多嗎?”塔瑪拉尼問道。
她們停了下來,歐德雷翟看着一個房間,裡面有五個高等侍祭和一個監理在研究各地區美琅脂庫存的投影。
掌握着信息的水晶在投影裡表演了一段錯綜複雜的舞蹈,它在光線上跳躍,如同噴泉上的球。
歐德雷翟看到了總數,并在眉頭皺起之前扭過了頭。
塔瑪和貝爾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我們必須限制美琅脂相關數據的讀取。
對士氣的打擊太大了。
管理!一切都需要大聖母決定。
但若将責任分派給同一批人,你就會陷入官僚體系中。
歐德雷翟知道自己十分依賴于内心的感覺來管理。
這是套經過頻繁測試和調整的系統,隻在必要的地方使用自動裝置。
她們稱之為“機器”。
當她們成為聖母時,她們都對“機器”有所感覺,并傾向于不加考慮地使用。
這裡存在着危險。
歐德雷翟強調要不斷地提升(即便是微小的提升),在她們的行為中引入變化。
随機!沒有确定的模式,讓其他人無法發現并轉而對付她們。
一個人可能無法在一生中看到這種轉變,但長期積攢的變化肯定是可以衡量的。
歐德雷翟一行下到了地面層,并走上了中樞的主幹道。
“那條道路”,姐妹們這麼稱呼它。
一種揶揄的說法,暗指修煉時所遵循的“貝尼·傑瑟裡特道路”。
大道從歐德雷翟住所塔樓旁的廣場一直通向南郊的開闊地——如同激光槍的光束般筆直,長達十二公裡,路旁滿是高矮不一的建築。
矮的建築都有個共同點:它們都異常堅固,便于日後再往高處擴建。
歐德雷翟招手叫停了一輛敞篷的交通車,車上有空座位,她們三個擠坐在一起,繼續着談話。
路旁建築物的正面有種老式的風格,歐德雷翟想着。
這種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