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攤子,都是賣魚的。
有賣鲢魚的,有賣鯉魚的,有賣胖頭的,有賣草魚的,有賣帶魚的,有賣鲫魚的,有賣偏口的,有賣鳝魚的,有賣泥鳅的,有賣王八的……牛愛國從東頭轉到西頭;臨汾的市場,果然比沁源大;市場大,魚就比沁源便宜。
譬如胖頭魚,沁源五塊四一斤,這裡隻賣四塊八,個頭比沁源還大。
牛愛國從西頭又轉到東頭,在一個魚攤前停下,挑了兩條胖頭魚,準備回沁源之後,晚上給龐麗娜做剁椒魚頭。
這個魚攤的魚販子是個瘦子,不停眨巴眼;看牛愛國越過許多魚攤,來買他的魚,豎起大拇指:
“大哥好眼力。
要不要刮鱗開膛?”
牛愛國:
“這魚晚上才吃,要活的。
”
瘦子:
“聽口音,大哥不像臨汾人。
”
牛愛國:
“沁源。
”
瘦子:
“沁源我去過,是個好地方。
”
瘦子把魚放到秤盤子裡,把秤稱得高高的;稱好,将兩條胖頭裝到一個塑料袋裡,又往塑料袋裡灌上水,充上氧氣,将魚交到牛愛國手裡,又讓了牛愛國一支煙。
牛愛國:
“有空到沁源來玩。
”
然後吸着煙,拎着魚回到貨棧,麻袋已裝車整齊。
牛愛國跟貨棧的老李打了個招呼,跳上車,發動,開車回了沁源。
出城走了二十公裡,牛愛國突然感到腹痛,要拉肚子。
這時知道早起吃飯吃壞了,也不知是雜碎湯不幹淨,還是燒餅有毛病;忍着肚子疼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路邊有一個廁所,忙停下車,去廁所拉肚子。
拉完,肚子舒服些,又上車,發動車往前走。
無意中看了一眼挂在駕駛室的魚袋子,卻發現魚是蔫的。
停車,打開塑料袋,魚已經死了。
魚死了不打緊,剛死的魚眼珠子是白的,這魚的眼珠卻是黑的;又摸了摸魚,新鮮的魚肉應該是緊的,這魚的肉卻是軟的;知道是臨汾的魚販子做了手腳,稱魚時魚是活的,往塑料袋裡裝時,用昨天的死魚掉了包。
大概知他不是臨汾人,才這麼偷梁換柱。
想起魚販子是個瘦子,又眨巴眼;愛眨巴眼的人,都藏着壞心思。
不是為魚,是為這事,牛愛國咽不下這口氣;雖已出臨汾城三十公裡,牛愛國掉車回頭,又開回臨汾。
車在魚市停下,牛愛國拎着塑料袋,去找賣他魚的那個瘦子。
瘦子仍在,在高聲叫賣;他魚池子裡的魚,皆活蹦亂跳。
瘦子見牛愛國回來,吃了一驚。
牛愛國将塑料袋扔到瘦子的魚案上,說:
“咋說吧?”
那瘦子眨巴着眼看看塑料袋裡的魚,看看牛愛國:
“大哥搞錯了,不是我的魚。
”
如果瘦子認下是自己的魚,再認個錯,給牛愛國換兩條新魚,牛愛國也就忍了;來回六十公裡的冤枉路,也就不說了;但一個多小時過後,瘦子就不認賬了,反說牛愛國搞錯了,牛愛國就火了。
牛愛國:
“現在事小,停會兒事就大了,咱好說還是歹說?”
瘦子:
“好說歹說,都跟我說不着。
”
因為兩條魚,兩人越說越多;見這裡吵架,買魚的人都圍了上來。
瘦子見耽誤了自己的生意,仗着自己是臨汾人,朝牛愛國臉上啐了一口唾沫:
“窮瘋了,來詐大爺?”
牛愛國轉身出了魚市,去找自己的卡車;待回來,手裡攥着一根五尺長的鐵柄搖把;搖把有雞蛋粗,中間打了個彎。
瘦子看他手拿搖把,知是要打架,順手抄起一把刮魚鱗的刮刀,向後撤着身子:
“你敢,你敢。
”
牛愛國一腳上去,将瘦子的魚池踢翻了;瘦子的魚池,是用白鐵皮砸成的;水流了一地,幾十條胖頭、鯉魚和草魚,在地上亂蹦。
牛愛國掄起搖把,沒有砸向瘦子,砸向地上的魚。
活蹦亂跳的魚,一條條被砸得稀巴爛。
瘦子比畫着手中的刀:
“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
其他魚販子,也都圍攏上來,欲幫瘦子;有拿棒的,有拿叉的,有拿長柄魚撈的。
牛愛國掄起搖把,轉腰掄了一圈,魚販子的人圈,也“忽”地向後縮了一尺。
正鬧間,有人喊:
“好了,大哥來了。
”
隻見一個身高一米八多,一身黑膘,滿懷胸毛,頭頂一頭赤發的大漢,大踏步穿過魚市奔來。
瘦子像遇到了救星,對那大黑漢喊:
“大哥,就是他。
”
那大漢越過人圈,一把揪住牛愛國。
牛愛國馬上感到渾身被箍住了,知其勁兒大;欲掄搖把砸他,那大漢搶先一掌,劈到牛愛國胳膊上,牛愛國的搖把,被震出一丈多遠。
衆魚販子都齊聲喝彩。
那大漢提起缽大的拳頭,劈頭就打牛愛國。
但拳頭舉到半空,沒有落下。
那大漢愣愣地問:
“你叫個啥?”
牛愛國仰臉一看,覺得這大漢也有些面熟。
但一時也想不起是誰。
那大漢:
“你是牛愛國?”
牛愛國定睛一看,也驚呼:
“你是李克智?”
李克智是牛愛國的小學同學。
當年上小學時,李克智個頭就大;個頭大不說,還愛傳閑話,整個班裡被他攪得雞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