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
米粒歎口氣,說,我哪裡有什麼打算,混裡混沌活過去就行了。
吳師傅說,你怎麼好這樣消極?你還是好年歲。
你莫說,你要是去城裡燙個頭發,買一通新衣裳,說是上海小娘子都有人信。
米粒說,吳師傅講笑了,我是什麼出身,心裡有數。
吳師傅說,我不是诓你,我眼裡就獨歡喜你這樣的女人。
米粒一愣,掃了吳師傅一眼,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米粒不說話,吳師傅頓時也覺得尴尬,趕緊打圓場,那你吃飯,我再河邊散散步。
吳師傅從鴨棚走出,沿河走了一路。
心裡懊惱,責怪自己說話冒失。
原以為米粒是個風騷的女人,三言兩語一搭,就着話題把心思接過去,沒想到自己話說了沒兩句,米粒就打了疙瘩,不接自己閑話,這倒弄得自己有些不上不下。
吳師傅不明白,米粒到底什麼心思?是嫌棄自己年紀大?可細想起來,豆腐老倌比自己年紀還大。
這樣講來,可能還是給的恩惠太小。
吳師傅後悔,不就是一瓶雪花膏嗎,買了就買了,非得從兒媳婦那裡舀。
這下好了,定是被米粒看出端倪,嫌自己小氣。
吳師傅想,做事不能做半截。
這個事情既然開了口,就隻能做到底。
現在這樣,做到一半,不葷不素,落了把柄在米粒那裡,将來無臉見人。
索性把生米煮成熟飯,才好落到肚裡。
改日,吳師傅回家,趁家裡沒人,四處尋兒媳婦藏的那塊布。
這布是吳師傅從南貨店裡拿的,原來是整匹。
吳師傅南貨店幹了多年,雖然也占些小便宜,但偷布是唯一一樁。
也是運道尴尬,碰着妖怪。
那一日,吳師傅從長亭回家,門沒鎖,他一推門,不想兒媳婦竟在房間裡洗澡,脫了個精光。
吳師傅趕緊退出,但兒媳婦卻不依不饒,說他故意,定要尋他兒子說理。
吳師傅百般辯解,口水講得滴滴答,最後兒媳婦終于松口不向兒子告狀,但要他補償。
兒媳婦會做裁縫,要吳師傅從店裡偷出一匹布,她出力給家裡每人做一通衣裳。
吳師傅沒辦法,隻能答應。
夜裡,趁衆人睡下,吳師傅偷偷從櫃台上将布拿到自己房間。
用剪刀裁了兩段,然後又偷偷摸摸塞進倉庫間兩個空酒埕裡。
轉日回城時,吳師傅跟馬師傅說妥,說自己回城,順路挑兩個空酒埕到城裡酒廠換老酒,免得改日特意再去麻煩。
随後,吳師傅就将酒埕挑回家,取了布,再送到酒廠。
店裡盤存,少一匹布,吳師傅表面鎮定,肚皮裡差點心髒病吓出。
幸虧馬師傅最後也沒有追究。
布拿回家裡,兒媳婦給自己做了,給兒子小吳做了,給娘家父母也做了,唯獨沒有給吳師傅做。
兒媳婦說,給你做了,你也沒辦法穿,這是不打自招。
幹脆将剩下的布藏起來,等将來尋機會再給你做。
今朝吳師傅翻箱倒櫃,便是要找剩下的這段布,但尋遍了,卻始終不見那塊布的蹤影。
吃飯辰光,吳師傅故意問起,我記得上次做衣裳還剩下一塊布。
兒媳婦警惕,說,你要布做什麼?
吳師傅說,天氣慢慢熱了,沒有換洗的衣裳,我想去做一件。
兒媳婦說,你不怕旁人看出?
吳師傅說,我隻在家裡穿。
兒媳婦眼光狐疑,說,你莫尋了,已經用光了。
吳師傅說,上次你不是說還剩了一些,将來留給我做衣裳嗎?
兒媳婦說,我哪裡說過這樣閑話?真剩落,我藏起來幹什麼?我不會做個簾子啊,洗澡時還可以挂一挂。
吳師傅聽了,嘴上不敢再應聲,心裡暗暗罵兒媳婦。
兒媳婦轉頭又問兒子小吳,你今朝幫我雪花膏買來沒有?
小吳說,沒有。
兒媳婦說,我的事情你怎麼總沒記性?
小吳說,不是剛買嗎,當飯吃也沒有這麼快啊。
兒媳婦說,你還說我,我一滿瓶的雪花膏,好端端少了半瓶。
我總懷疑,是不是你偷去送人了?
小吳說,挖坨雪花膏送人?送誰啊,讨飯人都不要。
兒媳婦說,不是你拿,還有誰拿,難道是公爹拿了?
吳師傅面孔發燙,說,行了,一瓶雪花膏閑話一百擔。
小吳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