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小陸啊,你是縣供銷社許副主任推薦來的。
許副主任說你腦子活,筆頭快,因此将你調來。
黃埠是個大社,多少人想來,你要愛惜啊。
秋林聽了潘主任的話,字字刺耳,站在那裡,臉紅耳赤,半日不說話。
灰溜溜回到辦公室,知秋詢問情況,秋林沒有隐瞞,一五一十将潘主任原話告知。
知秋意外,叫秋林把材料給他看。
看完了,知秋說,第一次材料能寫成這樣不容易,但潘主任也是剛剛調到此地當主任,對文書工作要求高。
不要說你一個新人,換個老手,他也這樣說,你不要太有壓力。
我雖然不會寫東西,但我曉得寫材料有寫材料套路,不是你寫得不好,而是不懂竅門。
知秋給秋林出了個主意,可以去尋剛調走的那個文書想想辦法。
那文書原來跟知秋一個辦公室,平常關系蠻好,知秋可以帶秋林去尋他。
秋林感激。
剛好第二日放假,秋林便到生活商店稱了兩斤蛋糕,讓知秋帶自己去那文書家。
秋林去時,文書正在寫材料,他剛調到縣社當秘書,也是忙得一腦門官司。
聽說兩人是為材料事情來尋他,一口拒絕。
最後還是知秋好話說了一百擔,他才不情願地将材料拿去,在上面左圈右劃改了一通。
秋林千恩萬謝,顧不得回家看姆媽,匆忙趕回黃埠,按照文書的意見修改。
一寫寫到天漆黑,用煤油爐燒了碗面,吃完又伏案寫。
夜裡,實在寫得困了,就到宿舍道地的水井打一桶冰涼的井水,擱在辦公桌邊,一犯困,就将頭浸到井水裡,毛巾擦一把,繼續寫。
就這樣,熬了一個通宵,終于将總結材料完成。
星期一上班,秋林膽戰心驚将稿子交給潘主任。
這次,潘主任倒是基本滿意,最後又拿起紅筆在上面修改一番,讓秋林按照他修改的意思抄好,刻蠟紙,油墨印二十份,開會時用。
好容易材料過關,秋林又開始操心外宣任務。
潘主任說了十個字,報紙上有名,廣播裡有聲,聽上去簡單,秋林卻根本不曉得該從何下手。
平日裡,他也是四處打聽,希望找到好題材好故事。
聽來一點東西,便伏在辦公桌上寫,寫完,就往報紙廣播站投,可投來投去,卻像石頭打水漂,從來沒有回音。
秋林很想去找老文書再讨教經驗,但細想又不好意思。
這種忙隻能幫一次。
上次也是因為知秋的面子開恩,此時再去,定要吃閉門羹。
而且,總是求人,也是心裡不甘。
外宣工作沒搞好,秋林壓力大。
單位裡碰到潘主任,總是笑眯眯打聽,小陸,稿子有沒有見報啊?秋林尴尬回答不出。
潘主任便大度地笑,别着急,慢慢來,總能發表出來的。
隔一次碰面,潘主任又問,問了又照樣笑眯眯安慰。
潘主任客氣,秋林反而壓力更大。
還有縣社裡的許主任。
自己是許主任推薦的,他真怕自己不争氣,倒了許主任的牌子。
轉日回城,秋林去尋衛國,許久沒見,想約他一道吃個飯,講講心煩事情。
見了面,秋林發現衛國與以前有些不同,燙了頭發,衣裳也穿得時髦,那衣裳樣式,秋林見都沒見過。
衛國還帶來一個姑娘,但這姑娘并不是之前見過的雲芝,說是醫院裡上班,姓顧。
兩人親密,秋林看着,覺得疑惑。
不曉得衛國為什麼換了人,又不好開口問。
秋林說,真不如在南貨店裡當夥計,現在當小文書,每日煩惱稿子,沒有一夜困得好。
衛國說,難道你願意一世都當小夥計啊?總是文書有前途。
衛國說着,從口袋裡掏出兩包煙扔給秋林,一包上遊,一包古松。
秋林說,我又不吃煙。
衛國說,不要白不要,都是别人送的。
現在私營企業多,都需要外加工。
大模具别的機床都吃不消,隻有尋我那台捷克機床。
你莫看他塞我幾包煙,還要看我心情。
我歡喜給他加工就給他加工,不歡喜,就叫他千秋萬年等着。
秋林羨慕,說,香煙你還是藏回去,我又不會吃。
衛國說,你說你稿子寫不好,就是不會抽煙緣故。
你看魯迅先生,手裡夾一根香煙,文章才寫得這麼好。
你拿去,抽了就肯定會寫了。
秋林笑。
再吃一會兒,衛國跟顧醫師走了,說是要去看電影。
兩人走了,秋林又獨自坐着吃了一會兒,心裡還是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