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忙什麼呢?”我想您必已那麼納悶過,因為“忙,不多寫”隻表示了我忙,而未說明為什麼忙啊。
今天,我是在鄉下,水田三面,青山數峰,晨有鳥鳴,晚聽蛙曲,門外連個賣油條的也沒有。
乘這個機會,我決定給您寫封長信:(一)略減心中的難堪;(二)說明幾月來忙的是什麼;(三)過兩天就又回城裡去,一到城裡,我的時間便不聽我的話了。
我記得:在去年三月下旬,全國文藝界協會(以下簡稱“文協”)開過了成立大會的時候,我給過您一篇短稿,報告開會的盛況。
後來在七月尾,“文協”奉命疏散,以八月中旬抵渝,我又給了您幾百個字,略述旅途中的感觸。
假若您也還記得上述的兩篇小文,或者您就可以猜測個八九不離十,我忙的是什麼了。
“文協”是由去春在武漢的全體文藝工作者發起的。
我恰在武漢閑住,所以也被約為發起人之一。
開大會那天,選出理事四十五人。
這四十五人中多一半是住在武漢,以便随時可以開會;少一半是散居各處的,以便互通聲氣,在各地推動工作。
大概到今天,還有已被選為理事而不知其事的,那是因為會裡沒法去函通知,或因特殊關系不便通知他們。
這也許是過于小心,可是會中不能不多留點神。
郭新與姚棠就都是理事,而會中始終未與他們通信,即是一例。
理事會成立了,決定有閑的多負責辦事,我正賦閑,便義不容辭地多跑跑腿。
今年改選,我仍當選,不因為别的,而是因為我還在賦閑,有工夫幫忙。
據從孤島來的一位友人說,島上小報,載有我攜皮包,很神氣的到某衙門辦公的消息,顯系傳聞之誤,我忙且窮,并無薪俸可拿也。
過去的一年中,有不少的朋友到政府機關去作事:精誠團結,政府求才,才得其用,正是很合理的事情;我個人所以不願入衙門者,隻是因為才薄學淺,擔不起重任而已。
不作官,而在“文協”幫忙,亦是在朝在野,各自努力救國之意,并沒有什麼清高不清高的界判。
說到這裡,我想您已經看清我是為了什麼忙碌,忙碌得連信也沒工夫寫了。
可是,我必須先說明白:我之幫忙“文協”,可隻是幫忙,并非主持會務。
“文協”的會務是由理事們負責辦理,并沒有什麼會長副會長,所以也就很難說誰主持一切。
沒有誰主持什麼,事事都由理事們商妥辦法,而後交給大家去作,凡是會員都應負些責任。
我所幫忙的,隻是事務的一部分,而且并不比别人做的多着多少。
把這些說清,您就可以明白了:(一)“文協”是全文藝界的組織,事務由大家分擔;(二)因我個人的忙碌,您可以想象到别人的熱心,“文協”并非隻挂了一面牌子而沒事做,或不做事;(三)理事與會員們必須擔起工作,因為會中經費不充裕,不能多聘用拿津貼的職員;會中願盡可能的把錢花在事務上,不願多花在薪資上。
那麼,您也許要問,“文協”到底做出什麼來了呢?很不容易回答。
我先請您認清這一點:凡是一個組織,必有它的事務與事業,而這二者是不可分離的。
事業越多,事務自然越多,一件事業往往有許多件事務。
事務沒人做,事業絕不會做起來。
因此,“文協”的事務——寫信,打電話,跑腿,開會……必須有人做,而後才有事業可表現。
這可就忙壞了大家,而外間也許毫無所知。
這一年多,大家都不敢偷閑,可是連這樣不識閑,事情還是沒辦出多少;事情有很多,客觀的困難可也不少,往往用了很大的力量而撲個空。
可足自慰者,不管怎樣,會務可是始終沒有停頓,停頓若是等于死亡,那麼“文協”絕沒有死亡的危險,因為大家還都很忙。
現在不妨再從正面來說。
以言出版,“文協”已有三個小刊物:會刊,前線增刊,和詩歌專刊。
假若能籌出錢來,在不久将添印會刊的英文版。
以會中經費的困難,以今日郵遞的遲滞(深深影響到稿件的來源),以首都紙張的昂貴及印刷的不便,能支持三四個刊物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以言組織,成都,昆明,香港,襄樊等處次第成立了分會,都與總會取得密切的聯系。
以言研究,文藝各部門都有了座談會,編輯各部門的宣傳小冊子,并随時供給各機關各報紙以宣傳文字。
這一些小小的成績,當然不足使任何人滿意,最感到不滿意的恐怕還是負責辦事的人。
要辦事而辦不出,不是最難堪的嗎?不過,在自覺不滿之中,可也必須把經費及其他種種困難算進去,不公平的自咎也有時候顯着過于謙退而有失爽朗真誠。
經費既窘,困難複多,而還能有這麼一點點的成績者,實在是因為大家真肯團結,真肯勞而不怨;這才是值得大書特書的。
假若沒有團結的真誠,恐怕就是有了錢也不會有任何建樹的。
作到了精誠團結,所以才引起各處文藝者的敬重,而分會次第成立。
分會的工作,因為地方上特殊的關系與條件,也許比總會作得更切實更活潑,可是總會的重要并不因此稍減。
總會的工作,因為是總會,事實上不能膠着于某點上;它必須把團結的精神滲透到各分會,而使各分會能就地設法,推動各地所需的工作。
總會一鬧笑話,分會的工作,自然受到惡劣的影響。
總會,所以,必須是個精神的領導者。
因此,總會的工作是多方面的,必善于